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癡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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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原本早就不堪打擊而消耗殆盡的孱弱之身因為冬辰的離去以及自己絕決的這一記重創,晃晃悠悠地仰倒在地,就是死我也要和冬辰在一起。「這個世界上不是剩下我們兩個……而是……而是剩下你一個……哈……哈哈……」 我的眼裡藍天在旋轉,白雲在晃動,身體裡熱血湧動,喉嚨一熱,血液緩緩地順著唇角溢了出來。我燦爛地笑著,看著烈焰明痛得扭曲的俏臉,不後悔放棄生命。 「不,你不會死的……花兒,你不會死的……」他猛地抱住我,頎長的身體緊緊縛住我的身體,一隻手死死按住我流血不止的腹部,「御醫,御醫……」 四周亂了起來,鬧哄哄一片。 我看著烈焰明方正的鬢角,看著他褐色長髮垂落在我的身上,看著他血色的衣衫被我身體裡流出的鮮血浸染濕透,我笑著,不後悔,最終還是恨他的,如此是跟隨冬辰的腳步,如此亦是對他的報復。 他喉嚨處不住翻滾,觸及我身體的雙手突然變得像冰一樣,我倚在他胸口的頭部突然聽不到了他的心跳聲,只見他臉色煞白如紙,殷紅的唇眨眼間就轉至雪白。就快要陷入昏迷的我那最近一絲清醒被他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退了回去,身體哆嗦起來,嘴裡又湧出一啖血,吐在他胸前。 「我的命盡歸於你呀,花兒!」他妖美地笑了,編貝一樣的皓齒早就染了血色,說話的當口血已噴薄而出,將我的衣衫濡濕一大片,「自小就中了母后的情咒,只要我動了真情,一旦我愛的女子遇危,便一損俱損。」 一損俱損……生命盡歸於我……江州四少的柳園裡,他曾這樣說過。但他從沒有告訴我這些,甚至是在我問起他時,也沒有,只是放縱我,讓我恣意妄為。他本可以不愛我,那樣他就用不著因為情咒賠了性命,可是……事實的真相竟然是這樣噬心挖肺,我死去的感觀又回來了,痛楚遍及全身。 他痛苦地微笑著,隱忍著體內不住升騰的血液,卻不成功,口一張,唾血如珠,濺到了我臉面之上。「我不後悔,因為從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會是我的皇后,我最愛的女子!」 我模糊了雙眼,看他的影子在面前慢慢悄隱。冬辰說他是最愛我的人,如今我信了,他愛我勝過愛他自己的生命。可笑我現在才明白,這一局愛情的棋,烈焰明、我與冬辰誰都沒有勝,三敗俱傷而已;又不甘心地默默向上天祈願:這一世,我陪著冬辰;下一世,我陪著你——烈焰明。 我再沒有力氣再像從前一樣撫著他俊美無雙的臉或當著他的面摔這摔那搞破壞,只是鬱鬱難歡地靜闔上眼簾,任耳邊嘈雜聲此起彼伏,無法阻止已然選擇的結束,無法阻止他體內上湧的血氣。 「皇上——」 「皇后娘娘——」 「御醫何在?」 「護駕回宮——」 …… 有雙溫暖的手一直牽引著我,像罹難的父母那樣牽在一起,那是我墮入無邊無際的無意識狀態前的最後感受。 第二十八章 情心難寄 柳月新至,山間又降飛雪,四處銀白一片。 我憑窗坐看,眼前林列如筍的峰巒像掛滿晶瑩剔透的玉一般,密密麻麻既高且直的松樹數也數不清,一夜下來,積雪壓頂,像綴滿了萬朵銀花,萬枝齊垂,不堪重負似隨時都會斷裂一般。 陽光像個走不動的老人,好不容易才映照在了雪地之上,白光灼目,我閉上眼簾,輕輕一歎。 「小姐,你該用午膳了。」小蕾清脆的聲音從庵堂外透了進來,不一會兒,她托著盛著清粥小菜的食盤走了進來。 「時間過得這麼快?」我懶懶然,提不起精神。其實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自從我自殺未遂,醒來後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是這樣的狀態。 或許老天眷顧,在現代落入山澗的我被安排到了古代,當我看輕生命之時,又格外開恩地罩著我,匕首刺進了腹部,卻未傷及肺腑,在鬼門關逛了一圈兒後,又被焰國神奇的醫術救活。因為我沒有死,烈焰明也奇跡般地活了過來,不得不說這是上蒼的精心安排,就連施咒的皇太后也沒有想到。 打這之後,皇太后就瘋癲了,被幽禁宮中,永世不得自由。而我居然未因私調軍隊圍劫監斬台而被治罪。可笑呀,換了別人早該死一千次,死一萬次了,但我沒有,不僅沒有,還受到了百般厚待。傷一好轉,婆婆放不下山莊,回了江州,小蕾小綠就被安排回了我身邊,我強烈要求之下才避到了離京師三日路程的寒桃庵,與晨鐘暮鼓相伴已然兩月余,得了清靜,心緒卻依然亂糟糟,並不平靜。 昨日,因為助我調兵而鋃鐺入獄、住進天牢地字號房三月之久的郭李終於從牢房裡走出來,被判流放玉城關戍邊,臨行路過我這安身之處,特意爬上寒桃山與我相見。經過那一番驚心動魄的折騰以及無法倖免的牢獄之災,他成熟了不少,臉面之上甚至已長滿了青青的胡碴,再不是當初江州城那個純厚的不太敢看我的少年將軍了。在風雪裡佇足許久,他只說不後悔,然後寒暄幾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轉身走時,肩膀上的雪已然厚厚一層。 我目送他下山而去,看他在雪地裡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沒過多久,雪花便將深淺不一的腳印都一併掩埋了,毫無印跡。 「小姐,你該用午膳了。」小蕾的聲音插進來,將我的思緒截成了兩段。 「哦!好。」我應著,伸手執起碗筷。從前,小蕾是個老愛問東問西的丫頭,總是時不時就要對我例行指正一番,自從跟我上了寒桃山,她對我在京師所遭遇的一切隻字不提,更別說像從前那樣刨根問底了。這樣也好,我也不必多費口舌解釋。 「小姐,這會子咱們的山莊裡柳枝該抽芽了呢,庵裡恐怕還得等些時日了。」她開了個話題道。 「唔,是!」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撥著盤中齋菜,胡亂地應著她的話。正月,是銀柳插瓶的時光了。 「小姐,咱們什麼時回江州呀?」她交互揉搓著凍得發紅的雙手,總算問出了近三個月來第一個問題。 「不回去了。」我淡淡然道,放下竹箸,唇齒中猶有齋菜的清芳,將她冰凍的手拉過來,緊緊焐著,想給她一點溫度。「寒桃山可不比江州暖和呀,冷的時候就進堂來火爐邊烤一烤,瞧你這雙手給凍得!」 「小姐,你真不打算回去了?」她歪支著腦袋,擔心地看我。 「怎麼?是怕我出家了,你沒有去處?」我嘴上取笑著她,其實早在初到寒桃庵時,我就請求過庵主為我落髮,只不過並沒有如願以償罷了。庵主說我心系紅塵,命中註定是不凡之人,不予剃髮。其實,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生活下去了,沒有了冬辰,沒有了期盼,人生就向少了風向標的船,在茫茫大海裡翻騰,看不到岸,無處停泊。雖然身邊有烈焰明一如既往的默默深情,我卻在看到他的同時無時無刻不想起冬辰是因為他而死去,我可以不計較從前他那瘋狂的又顯得幼稚的愛情理論,可以不計較他從前對我的傷害,但冬辰的死,我無法釋懷。這是我心中永遠難以遏止的傷痛,只要看到烈焰明,這傷口就會再次被撕裂,監斬那天的慘像就會重新出現在面前。 「小姐,你又想得出神了。」小蕾無奈地收拾著我動了不足三分的飯菜,落寞地道。 「你去吧,我想午睡一會兒!」擺擺手,我回到簡單又舒適的床榻邊,解散青絲,除去棉鞋,輕輕地躺倒在床上,拉過厚棉被蓋在身上,神思飄飄悠悠地睡了過去。 這一次,我幾個月來第一次夢見了冬辰,他站在我伸手就能摸到的距離,唇邊噙著淺笑,舒展著雙臂,好像在等我投入他的懷抱,正當我移動腳步朝他而去之時,他突然就不見了,於是我垂淚如珠,整個人一下子醒了過來。 望著床帳,我伸手抹至眼角,發現臉面濕濕的,枕墊亦是濕了一大片,坐起身來,豁然發現床畔有幾個尚未乾涸的濕腳印,那分明不是女子所有,腦子裡一下子反映不過來,該不是有小偷偷東西偷到尼姑庵來了吧?這麼一想,覺得有點害怕,便叫起來:「小蕾,小蕾——」 忽見小綠行色匆匆趕了來,推門而入道:「小姐,什麼事?什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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