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小女花不棄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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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這才看到是個穿青布棉襖的小姑娘。他瞧不棄衣著普通,知道不會有什麼好東西拿來典當。他不高興的拽起她推到一邊埋怨道:「誰家的女娃這般不懂事。都說了今日不當了。」 當鋪門楣下點著盞朦朧的紅燈籠,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半掩的當鋪裡黑黝黝的,掌櫃的早已經離了櫃檯。若是今天見不到竹先生就被莫府找回去,她以後還會有獨自出莫府的機會? 不棄急中生智,往夥計面前一跪哭道:「我爹病了,急用錢抓藥。大哥,麻煩你就讓我當了吧!好人有好報,你行行好。我爹的病不能拖啊!」 她就這樣跪在被路人踩得泥濘的地上,可憐巴巴的望著他。眼淚泉也似的往外湧,哭聲悲切。夥計心腸一軟歎了口氣道:「小姑娘你先起來。我去問下掌櫃的。」 不棄松了口氣,站在門口等消息。片刻後夥計走出來問道:「小姑娘你當什麼?掌櫃的說了,已經封帳了,無法寫當票。」 「我,我當件衣服,不要當票。」不棄當然不肯把陶缽就這樣當掉,看到手裡抱著的披風想出了主意。 夥計臉色一肅道:「不寫當票怎麼行?咱們興源當鋪可是正經開鋪的。童叟無欺。」 「我急需錢。你讓我見見掌櫃的好不好?我去求他。」 「我做不得主。你走吧!」 不棄見苦苦哀求無用,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不走了。她抱著陶缽和披風哀哀的哭著:「我要是拿不到錢回家,我娘會急死。我爹怕是活不到明天了!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 夥計拿她無法,又走進了後堂,隔了一會兒工夫他提著半吊錢走了出來說:「掌櫃的說了,大過年的,你不用當衣裳了,拿這些錢走吧。」 她想見掌櫃,不是真想要錢啊!夥計的擋在門口,她又沖不進去。想扯開喉嚨喊竹先生,又害怕被有心人聽到。不棄急得跳腳。她可以明天開鋪再來,隔了夜,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她心裡沒有底。 夥計把五十文錢塞進不棄手中說道:「掌櫃的發善心,你拿了錢趕緊去抓藥吧!」 不棄想了想,拿出蓮衣客那件被雪浸濕的披風,悄悄捏起一塊土疙瘩在披風上劃下了竹先生三個字。她希望竹先生能看到披風上的這三個字。不棄捧起披風認真的說道:「多謝掌櫃了。我不能白拿錢。這件披風我留下死當了。」 夥計拎起這件污濁濡濕的披風,觸手便知衣料極好。他臉色又一變道:「小姑娘,這是你偷來的吧?!你既然家貧又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披風?如果是自己家的,怎麼會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的?掌櫃的好心送你半吊錢,你卻拿賊貨來汙我們!你說實話,是從哪兒偷來的?」 他提高了聲音,引得路人漸漸圍觀。見過她的人越多,莫若菲找到她的機會越大,不棄心急如焚。揚手將那半吊銅錢往地上一拋,趁夥計奔出去撿錢時,她抱著錦盒一貓腰跑進了當鋪。 眼前一排比她個子還高的櫃檯,一側有個用棉布簾子擋著的門。不棄聽到身後夥計跺腳大喊追進來的聲音,她鐵了心,掀了棉布簾子跑進去。 廂房外是座小院,不棄前腳跑進院子,夥計就追了進來。她心裡著急,大喊道:「我找竹先生!竹先生在不在?!」 脖子一緊,夥計拽住了她的衣領,提著她大罵道:「你這個賊丫頭居然還敢闖進內院裡來!走,見官去!」 不棄被他拎著只有腳尖踮地,她掙扎著喊道:「竹先生!」 院子裡一間屋子的門吱呀被打開,掌櫃的終於發話了:「阿大,放開她。」 夥計鬆開手恭敬的說道:「吵到掌櫃的了。她不肯拿錢離開,硬要當衣裳。這件披風有問題,怕是偷來的。」 「我沒偷!」 「還說沒有?這件披風用的是錦華軒的衣料,白底是鶴羽撚線,黑底是用黑狐狸毛織成,一看就是貴重衣物。這種東西貧家小戶能有?如果是你爹的衣物,你家還會愁沒抓藥的錢?再說了,披風濕轆轆的,沒准是你從哪個大戶人家曬衣竿上偷下來的!」 蓮衣客的披風這麼值錢?不棄暗暗乍舌。見夥計斜眉吊眼瞅著她,禁不住惱怒地說道:「是一個公子送給我的。我埋在雪地裡才挖出來所以是濕的,我沒偷!」 夥計哈哈乾笑兩聲譏道:「上好的披風怎麼會被埋在雪地裡?誰信呢?」 不棄哼了聲望著廂房不再解釋。 屋裡緩步走出一個青袍老者,花白頭髮,背微駝,手裡拿著杆旱煙槍。他平靜的吩咐道:「阿大,你去把鋪門關了。」 支開夥計,掌櫃的走到不棄面前問道:「你找竹先生?」 不棄細心地將披風上用土疙瘩劃出的竹先生三個字揉掉。她抬起頭滿懷希望地問道:「你是竹先生?」 掌櫃的搖了搖頭:「我不是。」 他不是,但他一定認得的吧?不棄抱著錦盒想了想道:「風動幽竹山窗下。我找竹先生,當東西。」 她字正腔圓的念完這句話,目光企盼地看著掌櫃。不棄心裡忐忑不安的想,隔了這麼多年,九叔說的竹先生的人還會在這間當鋪裡等嗎?他會不會和九叔一樣也死了呢? 掌櫃握著旱煙槍的手顫了顫。他沉默了會兒和藹的說道:「小姑娘,你是來當這件披風的吧?披風來因不明,我不能收。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不責怪你闖進來。你是不是嫌半吊錢太少不夠藥費?一吊錢夠嗎?明日元宵,希望你爹病情好轉,能合家團圓過個好節。」 曾經有個故事,一個大戶人家的家主臨終時相下一隻匣子。據說匣子裡裝著筆錢,是家族最後的財富。這戶人家的兒子守著這只匣子度過了種種困難。匣子的存在給了他底氣和信心。直到他終於擁有了比匣子裡的財富更多的錢時,他母親打開了匣子。裡面空無一物。 一直以來,花九留給她的陶缽是不棄最後的匣子。今天,她打開了匣子,發現裡面空無一物。 掌櫃的話讓不棄失望的低下了頭,眼淚簌簌落下。她抹了眼淚不死心地問道:「興源當鋪裡真的沒有竹先生嗎?」 掌櫃的沒有回答她。他從懷裡拿出一吊銅錢塞在不棄手中,溫言地說道:「小姑娘,你走吧。」 不棄無意識的接過錢,抱著陶缽耷拉著腦袋慢吞吞的走出了興源當鋪。 最後一塊鋪門板在她眼前合攏。聽到門板咣當上好的聲音,不棄的心哆嗦了下。仿佛整個世界為她關上了最後一道門。 竹先生,難道和九叔一樣已不在人世?不棄混混僵僵地走在街上,一片茫然。 現實一點是回莫府繼續做小姐。如同雲琅說的,莫若菲說的,蓮衣客說的,世子陳煜說的,她及笄後會給她找戶好人家嫁了。以後當個衣食無憂的古代宅女。 要麼就靠著手裡僅有的十來枚金瓜子。找個什麼活計做養活自己。從此和莫若菲再不見面,從此和王府的那些糾結一刀兩斷。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做一個平凡的人,隨遇而安。 冬夜裡南下坊的熱鬧還未散去。各家各戶門口的紅燈籠散發出喜慶的光。這些景色從她眼裡一掠而過,引不起半點興趣。不棄蹣跚地在街上游走,孤單得像一縷遊魂。在第三個好心人上前問她是不是走失了的時候,不棄清醒了。她不能這樣一直閒逛下去,再晚一點,坊門關閉,沒准她會被巡夜的官兵詢問身份,後果就是被送回莫府。在她沒有想清楚之前,她還不想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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