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公主大福 | 上頁 下頁
三六


  王四除了錢多,的確沒有別的優點,但他是個好人。漁家小菜能開到現在,多虧了此人隔三差五地光顧,但凡他爹王老頭點頭,客人的身份能來這小店的,他就拉了來。而他最好的地方是,他常把在城裡聽到的新鮮事向景永福說一通。最初小翠也聽得津津有味,但有一次王四講到一半流了口水,把她給噁心壞了,就再也不願見此人。

  其實還是能忍的,景永福拿了塊帕子掩了半張臉,防備他偶爾飛濺的唾沫。這多少讓她想起李菲,當日他長長的指甲掐著摺子,忽上忽下地擋她的墨汁。不過自己可一點兒都不招人厭惡,哪像王四——景永福自我安慰著。

  「平姑娘你不知道,發生大事啦!天大的事,我們毓流從來沒有的事!」

  「每次都說大事,上回的是董員外家的老母豬生小豬只生一隻,這回又是什麼?」景永福笑問。

  「要打仗啦!」王四睜大眼睛道,「我們景國要跟燮國打仗了。打也就打了,反正一直不好來著。可這回譽帝下狠心了,要大打一場。」

  「冬季裡不是鬧過一回,怎麼又要打了?」

  「這我不知道。」王四頓了頓說,「聽說所有的軍隊都調往厚輪,士兵不夠,還要再招募。現在城裡到處傳著,我們毓流也要徵兵。平姑娘,你想,徵兵打仗啊,多可怕的事,要死人的。我爹老來得子就我一個,我可不想上戰場,我還得娶妻生子,好好孝順他老人家呢!」

  「還沒征呢,怕啥?」景永福打趣,「就算要征,人家當官的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也就眼睛一閉,把你當閨女了。」

  王四哈哈大笑起來,景永福連忙側面假裝也笑,避開了他的唾沫星子。

  「平姑娘還真會說話,難怪我爹說姑娘如果有本錢,可以開個大店。」

  景永福暗歎,可不是嗎?她以前經營的就是淄留首屈一指的大酒店。

  「那是你爹抬舉我了。愛屋及烏,還不是看在王小哥你的分兒上才這麼說的。」

  「嘿嘿……」王四傻笑幾聲,又道,「聽說燮國那邊,鎮守邊將換了人。就是因為換了這個人,譽帝才緊張的。叫什麼李汾……不對……李——」

  景永福的手握緊了帕子,下一刻,那個名字響在耳畔。

  「李菲!對對,就叫這個名。聽說這個李菲不但是王爺,而且還是燮國長得最漂亮的人。」

  「呵呵……」景永福笑得連自己都覺著很假。

  水姐悄無聲息地收拾了桌面,站在她背後仔細聽著。

  「平姑娘你說一個大男人好叫不叫叫菲,明明是個娘兒們名。我還聽說,就是因為這個人長得太好看,所以燮國那個老皇帝才給他起了這麼個名字!」

  「我也覺得有點兒怪。難道世上真有那麼好看的男子嗎?還是吹的吧?」

  王四一拍大腿,「你說他會不會是個女人來著,女扮男裝?」

  景永福嘴角抽搐。水姐在一旁難得地笑出了聲,卻是陰沉的。迪王的身手她領教過。景永福第一次出迪王府看望他們的當晚,她就潛夜而來,險些被李菲發現。好在水姐為人機智,沒讓李菲看到影子,而若夫人那邊掩飾的功夫又做了十足,這才叫李菲轉而懷疑上司馬家。

  第二次水姐成功地與景永福聯繫上,接下來的事,都屬小翠的本事驚人。她能在李菲送來的各類補養療傷的藥材中,配出迷香,迷倒一眾名為保護實為看守的侍從。脫身後,依景永福計策,並不急於遠離,而是先在附近的一家客棧落腳。而景永福在李菲睡下後,溜出房間與身手高強的水姐會合,夜出迪王府。

  李菲怎麼也想不到景永福逃離他身邊後,還在王都停留了幾日,正好與他暗中派出追蹤的下屬錯開。而景永福也想不到李菲會因她的離去,斷了兩截長甲。

  那斷甲時常令景永福反思,換了是她整整兩年暗中觀察一個人,換了是她對一個欲殺之卻終不忍下手的人,會抱以何種的情愫呢?

  置身于李菲的位置,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在不自覺中,對一個小人物產生了興趣,在兩難中,不由自主地加深了這份興趣。「沒有下次」,是不願殺她,更是不想陷入太深。而「賣身為奴」則是想挽留,在一起的時光,雖然讓彼此更加瞭解,但也讓彼此走得更遠。

  景永福確定李菲的確對她有情,且他的情意與李易不同。但她弄明白的時候,已經遠離了他。當她想明白的時候,二人已經相隔天涯。

  那個逼她一次又一次低頭稱是的人,那個叫她琢磨不出心思的人,那個清傲不與人親近的絕色男子,他是——喜歡她的。這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她的耳邊徘徊著王四喋喋不休的話語,「聽說他武功很高,還很怪,這麼漂亮的男人,這麼有權勢,至今卻沒有娶老婆,王爺沒有妃子,這年頭很少見……」

  景永福第一次沒有耐心聽完他的話,就起身離去。

  幾日後,兩個油頭肥腦的毓流城差役晃悠著進了漁家小菜,一聽說漁家小菜沒有男人,唯一的男性才十歲出頭,其中一個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中不中,就算一家子沒個爺,可你家大姐人高馬大的,也可以入伍!」

  景永福暗道:哪有女子入伍的?誆她來著?不就是想要點兒銀子嗎?她當即送上了一塊碎銀,其中一個掂量後,擠眉作態,另一個便又張口,「沒爺們的人家得繳兵丁稅,一戶十兩。」

  敢情給得太爽快了?景永福眨了眨眼,堆笑道:「兩位官爺,小店長期經營不善,能孝敬爺的還敢藏著掖著嗎?」

  「不成……」

  好一陣磨唧,景永福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交了十兩銀子,兩人滿意而去。景永福倚在門口哀歎一聲,水姐問:「怎麼這會兒小家子氣了?當初是誰將千兩黃金視若糞土,走也不帶上?」

  景永福反駁道:「那能帶嗎?重死人不說,每錠屁股後面都蓋著印子,官金啊,帶上也沒辦法用。」又低下聲道,「我在乎的不是那點兒銀子,而是想我景國官僚腐敗,衙役既貪財又囂張,連依海村這樣邊遠的地方都如此,前景實在堪憂。」

  說是徵兵丁稅,可那兩個差役連戶籍本都未帶,根本不對人口,就是來搜刮錢財的。漁家小菜是個店,他們就獅子大開口,十兩,相當於依海村一戶漁家半年的開支。

  「但你說過,不再管這些的。」水姐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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