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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是的,父王。」李易從李和裕背後走出,已是一身將甲,「啟稟父王,王都內犯上作亂的賊子們兒臣已經基本控制住了,而宮廷內,這樣的弓弩已經懾住了陳公和隸王的手下。」陳池華的軍士入宮,正中了李氏父子預定的圈套。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有人竊竊私語。

  李易自然不會解答,只是同李和裕一樣,目視變色的沛王李泫。至少李泫有一點算得極准,那就是平大福對他來說,確實具有特殊的地位。

  明知道李獻拿出的是仿製的紫衣,明知道那青絲不會是她的,但李易還是心悸,所以李獻看到的是他真實的表情。

  陳池華自是不甘心,命手下軍士背水一戰。但李和裕殘酷的一句「放下兵器,不涉九族,酌情發落」令軍心動搖。所有參與逼宮的軍士都知道他們在犯上作亂,而今李易現身,明顯隸王大勢已去,繼續負隅頑抗的下場卻是誅連九族,聰明人都會作出明智的選擇。一個軍士當即扔下兵器,跪伏於地,越來越多的軍士跟著也降了。陳池華與他的心腹殺了幾個,但如何殺得光降兵?陳池華見事態發展不妙,直接率親信軍士沖上前去——只有拼死殺了李和裕和李易,才是扭轉敗勢的唯一法子,可惜李菲擋在他們面前。

  一道黑光激射狂舞,啪啪接連數聲清脆鞭鳴,竟將沖上前來的十餘人逼了回去。

  「陳公,而今你只有一死以謝天下以謝燮國!」清冽之聲在臺上迴旋,李和裕盯著自己風華絕代的六子,低聲對李易道,「叫他回來!」

  李易接過李和裕手中的弓弩,「六弟,退後!」他一抬手,三弩齊射,將陳池華身邊的三人射殺。

  王座旁的公公機靈地直接遞上一筒箭。李獻直勾勾地看著,若他這時搶了李易手中的利弩,情勢是否會改變呢?他不自覺地往李易身邊走去,冷不防後背一陣劇痛,回頭一看,卻是一向親近的三弟沛王李泫的心腹侍衛。李獻想說什麼,但那人一手捂住他的嘴,只有刀子進出肉體的沉悶聲。

  啾啾聲不絕於耳,李菲提著鞭子,往王座走去,他的目光沒有看任何人,一路默然只看腳前三尺地。慘呼的絕命聲,無數身子跌落地上的悶響,夾雜幾聲女子的驚呼在他身後響起。玉青色的地磚在炭火宮燈的烘照下,逐漸映出慘紅血色。

  這一場廝殺終究殘酷,李菲沒有走回多少步,陳池華的手下已沖上前來。他力斃數名,只聽弓弩聲聲,呼嘯身旁,鮮血四濺,軀體倒地……

  燮敏王宏格十一年,敏王長子、隸王李獻與陳氏族長逼宮,被殺於朝露台。德妃陳氏自盡。輝煌幾世的名門望族,燮國四大世家之一的陳族被連根拔起,所有主要的陳氏族人都死於朝露台一案。斬首的斬首,賜死的賜死。唯一倖存的是隸王的三女一子,只是他們餘生都將在燮國幽暗的冷宮過活。

  這已是燮王的恩德,沒有滅陳氏九族,但真正的「恩德」卻是賜給沛王的。據刑部大司案的調查取證,陳氏一門的犯上作亂,與司馬一族有著千絲萬縷、密不可分的牽連。可是燮王全都壓下了。驚恐的司馬一族在朝露臺事件後,著實低調處世了幾年。而沛王也不似之前愛與百官走動,他面上依然春風迎人,但更多的春風卻給了府內的姬妾,府外的名妓。

  朝露台當晚,陳公與隸王伏法後,李易本打算將諸多要事委託給李菲,但後者以勞累為由拒絕了。李易不得不親自處理,等他安置好被俘叛軍,派遣軍隊捉拿王都內陳氏要人,已是次日拂曉。

  清晨,李易不顧一夜疲倦,親率隨從趕到平大福所住的宅院,看到的卻是斷壁殘垣。司馬靜彥站在「福惠雙修」的牌匾邊上,低沉道:「我已盡力,但火勢太猛,連帶我家府邸也被燒到了。」

  李易翻身下馬,半跪在那燒焦的牌匾旁,伸手觸碰那「福」字,卻是一觸紮心。他飛快地收回了手,站起身喝道:「秦大同呢?」秦大同正是他安排在平大福宅院的侍衛首領。

  一個身影悄然從廢墟裡出現,恭敬地答道:「屬下已細細查過數遍,平姑娘及平家眾人,都不在這裡。」

  李易不顧司馬靜彥在,失態地上前抓起秦大同的衣領,斥道:「本宮是問昨晚發生了什麼?平大福為什麼不在這裡?」

  秦大同黯然道:「屬下不知!」

  李易一怔,接著狂怒起來,「你如何會不知?本宮命你晝夜保護,你竟敢回本宮你不知?」

  秦大同不知,但司馬靜彥卻是知道的。逼宮的事是陳家做的,別的事卻是他做的。他思量了一下,雖然平大福宅院旁只是司馬家眾多的府邸之一,但畢竟王都很多人都知道,平大福的鄰居是他的幼子司馬秋荻,平宅被毀,他不可能一丁點兒不知情。於是,司馬靜彥沉聲道:「殿下,事發突然。平姑娘家昨天收了盧肆許多煙花爆竹,猛炸起來,威力不小。不過據我看來,這火著得另有蹊蹺。我家很多下人都說聽到了平姑娘家除了爆竹火藥的爆炸聲,另有隱隱的打鬥聲。不過等下人們趕來的時候,火勢已經燒得太旺,他們只顧忙著救火,也沒見著什麼。」

  砰的一聲,秦大同被甩到地上,他不敢用輕功,被李易摔了個四腳朝天。

  李易紅了眼,轉身揪住司馬靜彥的衣襟質問道:「是你害了她!是你叫她不見的!」

  司馬靜彥沒有反抗,只是望著地上的牌匾,道:「是她自己要走的。」

  李易盯著司馬靜彥的臉很久,突然一把放過他,轉身沖進殘破的宅院。過了一會兒,司馬靜彥在門口只聽李易喊道:「秦大同,你給本宮滾進來!」司馬靜彥默然地回了自己的宅院,平大福可沒死啊,死的都是他派去的人。除了劉寄水,她身邊居然還有個小毒王,難怪沛王的藥給送了回來,厲害啊,一出手就毒殺了數十人。

  另一邊,李易發現了地上殘留的血跡。司馬靜彥雖將屍體運走,但滿院的血跡卻不能完全清除。

  秦大同見主子表情可怖,不等發問,跪在地上道:「昨晚戌時初刻,屬下等接到通知,命屬下等埋伏南門……」

  「誰通知的?」李易咬牙問。

  「宮裡的徐大人。」秦大同低頭道,「屬下想劉寄水身手高強,昨天有事也輪不到平姑娘頭上,徐大人又嚴詞催促,屬下只好帶領手下去了南門,果然南門……」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到他臉上,力氣之大,竟使他半邊臉立刻高腫起來。

  李易拔出佩刀,卻又頹唐地收回。鏗的一聲,秦大同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回。

  不日後,燮國王宮政梳殿上,群臣肅立,聽燮王的信臣宮中隨走徐善娓娓講述一個基本真實的故事。

  徐善原是位宦官,自小服侍李和裕,因其口齒伶俐辦事俐落而被破格賜封為宮中隨走。燮國上下皆知,徐善即是李和裕的代言人。

  「那日景女平大福佯裝臥病在床,太子殿下應其請求,召集能工巧匠扮作戲班藝人前去探望。將平大福先前所購置的粗制傢俱拆卸,依其意研造出第一批弓弩……」

  李泫想到手下那日來報,平大福購買了粗制傢俱十套,到了此時他方才知曉,早在那時她就動手籌備了,不禁駭然。

  「盧肆爆竹煙花店老闆只以為平大福有心製作煙花,卻不知她真正要研製的是無堅不摧的弓弩箭頭。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叫她做出來了。為了能將無敵箭頭送入宮中,平大福半夜大放煙花爆竹,這就是月余前王都中人所見奇觀。吾王睿智,也從太子殿下口中得知平大福此女聰穎過人,借著賞識其智,召其入宮面聖。但可惜的是,她帶來了一車成品的無敵火石,卻拒絕了陛下的聖眷。太子殿下親自監督將無敵火石安置在箭矢上,這才成功地降伏了叛軍……」

  李泫咬牙。當日的煙花他不是沒有看見,但看見了竟似白見,只道是討好司馬秋荻的火花,想不到竟是擊潰隸王的利器。而次日燮王召見,他也與所有人一樣,以為燮王不是要痛斥其擾民,就是贊其煙花精美。

  李泫身前的李易也在咬牙,當日她若送的不是一車火石,而是一紙秘方,也許今日她就能真正名正言順地成為他的人。燮王得了火石後遣專人研究,竟無法依葫蘆畫瓢複製。若能大批生產無敵火石用於軍事,這天下日後便是他李家獨霸。但是,她沒有,所以引發了燮王的殺意。試想,若這樣的人投了別國,會對燮國造成何等災禍?

  「除夕之夜,平大福功成身退,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宅院,此後銷聲匿跡如石沉大海。吾王念其才驚世,憐其癡心于太子被拒,故大告天下,召平大福返宮,賜封為太子側妃……」

  李易的唇幾欲咬破。他心道,若真是如此倒也罷了,可燮王哪裡要她回宮?這還是要她的命!揚名天下,不啻發了一道全天下的通緝令。

  李菲始終靜靜地聆聽,俊美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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