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砂淚 | 上頁 下頁
六八


  「你問問你的孝順兒子罷!真是翅膀硬了,居然聽那個小賤人的話來反我!」

  司馬軼平心靜氣,端著茶盅抿了幾口茶,慢慢道:「父王,此事原本就該如此處置,朕並沒有偏幫太后。利州知府貪污賑災款,導致災民失救,其罪當誅。」

  「哼!你簡直就是鬼迷心竅!」司馬琛奪走他手裡的茶盅甩手砸出去,「她輔政之後,挑撥我們父子、拉攏舊臣、又統領後宮,她不是簡單的弱質女流,而是一隻會咬人的貓!」

  王妃望著摔碎一地的茶盅,囁聲道:「王爺息怒。」

  司馬琛一把推開王妃,「息怒息怒!你除了叫我息怒還會說什麼?你教出來的兒子懦弱無能,如何繼承大統?如何統治大下!」

  司馬軼緊緊攬住王妃,義正嚴詞:「修身、齊家、冶國、平天下,如今其身不正、家不成家,父王卻有本事治國平天下,實非一般人所能為。」

  司馬琛擰眉瞪著司馬軼,神情中盡是難以置信,「你竟敢如此與父王說話!」

  「別說了,皇上!」王妃拉著司馬軼的衣袖,淚水漣漣,「他是你父王,別這樣……」

  司馬軼將母妃攬在懷中,蹙眉道:「父王若不想見到我們母子,大可留在禦書房與安尚書日夜相對。」

  司馬琛火冒三丈,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在他們母子二人之間輪番打量,道:「你們給我好自為之!」說完便拂袖而去,王妃癱坐在椅子上,神情木訥只顧流淚。司馬軼蹲下身子替她擦拭,安慰道:「不必放在心上,他一向都如此。」

  王妃痛心棒起司馬軼的臉龐,「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迷戀太后?」

  「母妃……」司馬軼垂眸,握住那雙溫暖的手,「迷戀是一回事,可朕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王妃仰面長歎一聲,「她是你的嬸嬸,是聖母皇太后,你怎麼能對她……這是不倫啊!」

  「朕知道,無奈動心已久,情根難除。」司馬軼負手而立,斜斜睨著窗外的桃花,那些亂紅宛如飄在他心間,紛扮擾擾誰人憐。

  步入仙宮閬苑般的章陽宮,似乎可以很快摒棄一切煩憂。司馬軼漫步在楊柳岸邊,看遠處芳草地裡一行衣袂翩翩的宮婢們隨風而舞,輕而簿的春衫水裙在一片明媚的春色中流暢著妖冶的熱鬧。

  老槐樹下有座豔豔的華蓋,司馬軼徑直走過去,抬手免去眾人的跪拜之禮,與上官嫃並肩而坐。他這才青見草地裡擱著一摞雪亮的長劍,柄柄桂著朱紅的穗子。見司馬軼木訥盯著那劍,上官嫃解釋道:「哀家正在教她們排揀劍舞,皇上不是喜歡麼?萬壽節哀家以劍舞向皇上祝壽。」

  司馬軼遲疑問:「可是宮眷不是不能私藏兵器麼?」

  上官嫃命人取了把劍來,用手捏著劍頭晃了晃,笑道:「這些都是假的,不算兵器,連手指都割不破。」

  司馬軼頷首,溫和笑道:「有勞太后費心了。」

  上官嫃命人奏樂,絲竹笙簫一併鳴奏起來。女子們持劍而立,隨樂舞動,時而颯爽,時而綿柔。上官嫃看得很舒心,套著金黃護甲的尾指在案上點著節拍,忽而側頭問司馬軼:「皇上覺得如何?」

  「自然是賞心悅目。」司馬軼愜意喝了口茶,原本安放在膝上的左手漸漸朝她膝上伸去,不等她反應便一把攥住了她的右手,攥得極緊,卻不動神色。

  上官嫃一驚,垂眸低低道:「眾目睽睽,你真大膽。」

  司馬軼若無其事望著翩翩而舞的美姬們,悠然一笑,」若不想被人太現,就乖乖的。」

  上官嫃壓住新潮暗湧,亦從容不迫接著欣賞樂舞。蔭涼的槐樹

  下淡香怡人,碎碎的小白花時不時旋落,落在茶裡、落在眼睫、落在手背。她手心裡全是汗,漸漸地沉不住氣,忽地起身,司馬軼不得已松了手。上官嫃瞥了他一眼,揚眉喝道:「你們的英氣呢?劍舞講究的是剛柔並濟,你們統統陰柔過威,重新回去紮馬步。」

  樂聲漸漸收住,舞姬們跪了一地。

  司馬軼寬厚一笑,「其實皇太后精于劍舞,為何不親自示範,叫她們好好學習一番?」

  上官嫃居高臨下睨了他一眼,轉頭叮囑了元珊幾句,便邀司馬軼進殿去。

  宮婢撩起如煙似錦的簾幔,待太后與皇帝一同進去了便在殿外候著。

  殿內空無他人,上官嫃親手為司馬軼斟茶,溫柔道:「你想做的事情明明可以掩人耳目,你卻非要如此張揚,實在不像你一貫的秉性。」

  司馬軼欺身上前捉住她的手,「為我跳支舞。」

  上官嫃頷首微笑,「我近日有些乏,不如學曲子?玉簫呢?」

  司馬軼恍然道:「未帶在身上,我叫李武寧取來。」

  「算了,那麼遠。」上官嫃想了想,轉身進內殿取了把琴,橫在他面前,笑道,「也可以彈琴啊。」

  她笑得那般嫵媚動人,眸中虛浮的假意卻如一柄三尺長劍紮進他心窩。他忽然覺得心口銳痛,痛得說不出話來,只垂首去撫琴。那一根根冷硬的琴弦,何嘗不是根根割著他的指尖。他用盡腕力撥弦、揉弦、按弦,零零碎碎的音節拼湊出演演的哀傷與蒼涼。

  上官嫃聽著曲,漸漸斂去了笑意,徒留一副寡淡的神精。司馬軼的曲子會說話,她亦聽懂了,可她無法作出任何回應。或許這一生,她會欠他許多,也只能欠著了。

  上官嫃垂著螓首朝他肩膀靠去,輕輕說:「我早說過,你不該彈李後主的曲子,太憂傷了。」

  司馬軼側頭望了她一會,在她眉間烙上一個吻。眉間是通往心脈的地方,他想吻到她心裡去。

  上官嫃微微一顫,好似渾身涼到了極點又瞬間火熱,她坐直了身子,羞赦道:「只要你父王失勢,便無人阻擋我們在一起了。」

  司馬軼低眉一笑,沉重而落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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