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砂淚 | 上頁 下頁


  公孫雨苓聞言,擠出一個笑容,「嗯,確是喜事,我小心眼罷了。」

  白貓在桌底柔柔地叫喚,上官嫃匆匆吃完飯,擱下筷子便鑽到桌底把貓抱出來。她知道這場喜事並沒有給家人帶來快樂,只是為了去救那個性命垂危的皇帝。不過既然是救人,那也沒有什麼好悲傷的。

  月光溶溶,映著窗外竹影婆娑。公孫雨苓在鏡臺前梳發,上官嫃輕輕走過去,挨著她坐下,說:「我是去給皇帝沖喜的,真的是喜事,是小環的福氣。娘不要再難過了。」

  公孫雨苓愕然側頭,不敢置信地問:「小環,誰告訴你的?」

  「府裡的人都在說,爹娘生了個好命的女兒。」上官嫃眨眨眼,天真地笑道,「沖喜可以救皇上,又可以當皇后,這有什麼不好的?」

  公孫雨苓忍下眼淚,將上官嫃摟住。小小的女兒哪裡知道,如果沖喜救不了皇上,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啊……

  「娘,小環就是捨不得……」上官嫃終究忍不住,鼻子一酸,窩在公孫雨苓馨香的懷抱裡抽泣起來。

  上官鳴夜從書房回來看到這一幕,只覺心口一陣隱痛,卻要掛上一副寵溺的笑容擁著妻女,想方設法地逗弄和安慰。玩鬧一陣後,上官嫃累得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蓋住了眼瞼。公孫雨苓摸著女兒熟睡的臉,欷?#91;不已。上官鳴夜自責道:「若我再強勢一些,或許爹會讓步。」

  「皇后之位,兩家必爭無疑,我們是註定逃不開的。」公孫雨苓哀怨地抬眸望著夫君,「四哥,我方才一直在想,當初你若聽從父母之命娶了長公主,小環就不會來到這個世上受苦……」

  「住口!」上官鳴夜低吼了聲,目光凜冽無比,一把抓住公孫雨苓的胳膊,「小環是我們在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身為母親,你怎可說出這樣的話?進宮未必是壞事,若皇上的病情好轉,她就是一國之母。」

  公孫雨苓含淚道:「那我也不想要。一國之母,什麼都唾手可得,唯獨得不到一個家。」

  「事已至此,與其痛哭流涕不如早早替小環打點,至少在宮中尋一個值得託付的女官擔任女尚書一職。後宮勢力尚未成形,這幾年我們要為小環網羅大批可用之人,防患於未然。」

  公孫雨苓如夢初醒,梨花帶雨的面龐透露出幾絲不安,「後宮險惡,忠心不二的宮人實在難找。」

  上官鳴夜在愛妻臉上輕輕一捏,笑道:「有上官和公孫兩大家族,夫人還怕小環在宮中無法立足麼?」

  公孫雨苓長歎了口氣,垂目望著懷裡嬌小的身軀。六歲的皇后,恐是大褚國歷史上最荒謬的事。她默默猜想,將來名留史冊的上官嫃,會是一個傳奇,還是一個笑話?

  皇上的病情等不得,於是冊封儀式和大婚在前所未有的倉促中歡天喜地結束了。

  德陽宮外的紅紗燈籠綿延點綴著夜色,像流螢的光,微弱但撲不滅。堂皇的宮殿被紅燭的光芒籠罩,在一片看似喜氣祥和的氣氛下,蒙著蓋頭的上官嫃依然感覺到,牽著自己的那只手傳遞出來的陣陣寒意。皇上仍然昏迷,由年齡相仿、八字相合的皇族少年替代完成了大婚。她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那只手心裡滿是汗水,微微顫抖著。那不是單純的害怕,像是戰慄的恐懼。上官嫃也莫名地恐懼起來。

  與方才的熱鬧相比,此刻的安靜很詭異。緊緊牽著的兩隻小手鬆開了,上官嫃在喜服的寬袖上攥了把,蹭幹濕漉漉的手心。一位年長的尚宮徐徐地念著禮節,然後由尚儀揭去蓋頭。宮殿內喜慶的紅色太過耀眼,況且一整日不曾進食,上官嫃披著霞帔的小小身軀搖搖欲墜。幸而尚儀從旁扶了一把,擔憂道:「尚宮娘娘,孩子累壞了,不如讓她早些休息吧。」

  穿著喜服的少年忽然開口,「李尚宮,我們不用去陪皇上麼?」

  上官嫃側頭一看,發現方才代替皇帝與自己行禮的竟然是査元赫。他神情嚴肅極了,全然不似初遇時那個有點無賴的頑童。

  李尚宮答:「皇上有眾多太醫守護,皇后可以先行休息;至於査公子,長公主此刻正在皇上寢殿內,莫尚儀帶您去換掉喜服之後再進殿求見。」

  査元赫點點頭,瞥了眼身邊的上官嫃,低聲說:「如果皇上真的醒了,我會好好感謝你。」

  上官嫃抬頭望著他,「你也知道我是用來沖喜的麼?」

  面對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査元赫皺起眉頭不做聲。上官嫃又扭頭問莫尚儀,「你們都知道我是來給皇上沖喜的?」童音在靜謐的殿內顯得純粹而圓潤,宮婢們面面相覷,李尚宮道:「皇后娘娘從辰時到現在都未進食,還不去準備?」

  「是。」宮婢們紛紛應道,簇擁而上。不料上官嫃瞪著清澈的雙眸,一本正經地對李尚宮說:「既然你們都知道,更不能壞了規矩。臨行前母親交代過,我現在應當候在皇上身邊,直到子時。」

  李尚宮細細地打量眼前這位小皇后的眉目,心底突生慰藉,溫和道:「我們會按規矩辦,只是皇后也要珍惜玉體。時辰未到,皇后可以先用膳、沐浴更衣,稍作歇息再去見皇上。」

  「唔……」上官嫃輕輕點頭,心中牢記母親的叮囑,朝李尚宮行禮,道,「一切聽從最高尚宮的安排。」

  李尚宮抿唇而笑,回禮道:「能夠服侍和教導皇后娘娘,是卑職的榮幸。」

  査元赫在一旁抓耳撓腮,很不耐煩地問:「尚儀娘娘,我們可以走了麼?」

  「啊!是!」莫尚儀收回一直落在小皇后身上的視線,喚了幾名宮婢帶査元赫去更衣。上官嫃望著査元赫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李尚宮,「査公子不姓司馬的,為什麼選他?」

  「査公子雖然不姓司馬,卻也是皇親國戚。而且他還是皇上的伴讀,兩人從小親近。」

  上官嫃懂了那只手傳遞來的恐懼,原來他的戰慄的恐懼都來源於對親近之人的擔憂。

  西天的夜幕被滿城煙火映得姹紫嫣紅,歌舞聲隱隱約約,皇宮卻是寂靜的。宮婢內侍之中有這樣的傳言,公孫權曾秘密請了位術士進宮驅邪,依據術士所言,沖喜是最好的辦法,若皇上能熬過大婚當夜,便會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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