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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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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見她委屈,好言哄道:「等我到了娘娘跟前兒,再得了好東西,一定給你就是了。」攸兒這才回轉過來,又唧唧喳喳起來。 「別的事先放一邊,先把那粉做起來是正經,你不是還要送個人情嗎?」甘棠說道。 一句話給攸兒提了醒兒,顧不得撩裙角兒,就鑽到炕洞裡,捧出了瓦罐,揭開蓋兒一聞,馬上哭喪著聲兒說:「姐姐,餿了呢。」 甘棠暗暗好笑,假言道:「那只好埋到老槐樹下了。」 攸兒聽了幾乎要哭出聲來,作勢真要去倒。她急忙擋住,笑道:「好妹妹,正是要它餿呢。姐姐哄你呢。」 攸兒這才破涕為笑,撅著嘴巴使勁瞪了甘棠一眼。 甘棠從牆角的木櫃裡取出了一盤小石磨,安放在地上。攸兒搬來一個圓杌子,甘棠解下身上的深湖藍草紋六幅裙,小心搭放在炕上。這是去年年節上賞的,布料好,顏色上又稱心意,今兒為著見娘娘才穿上了。 甘棠坐下來,攸兒已經在磨眼裡灌進了泡好的米。甘棠又放進了幾瓣桃花,攸兒這才明白她為何要掐那些桃花。 甘棠慢慢地轉動石磨,白色的米漿緩緩流下來,淌入了磨下的青瓷碗裡。一頓飯的工夫,就做得了。收好了石磨,攸兒又取來一柄木勺,攪動瓷碗裡的米漿。米漿多了些,有些溢到了外面。甘棠急忙又找出一個往年裝雪水的粗瓷罐子,舀出一些米漿來,才好了。 攸兒把攪好的米漿放在小石桌上,笑道:「這桃花兒放在裡面還真是有些香呢。還是姐姐想得周到。」 甘棠擦著地上的米漿,說道:「這並不是為著咱們使。這香雖是清淡,抹在咱們的臉上也是招人。為的是你既要送人,就要拿得出手去。這做法兒宮外也有,也沒什麼稀罕。只是比胭脂鋪裡買來的乾淨些,又沒有鉛粉。你送的既是張公公,更是要盡心了。」 攸兒聽到這裡,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道:「姐姐的話,我記下了。」 這會子米漿已是都落下了,碗裡飄著一層清水。我把上面的清水倒了,又用木勺把那一層稀的刮去,碗裡剩的就是香粉了。白膩,泛著點子紅色,水水嫩嫩的,又有著香氣。 攸兒看了,自是喜歡不已。忙不迭地拿來了兩個瓷盒子。 甘棠一看,瓷盒子並不是這房裡的東西,疑道:「這是哪兒的?」 攸兒自得地笑道:「這是姐姐的人情呢。」 甘棠更是疑惑,看著攸兒。 「今兒早上我聽姐姐的話,把那花樣給李公公送去。他順勢求我也給他做些粉才好,說上次當著張公公的面不好說。我打趣他要送給誰,他倒紅了臉,硬塞給我這兩個小盒子。臨了又裝上了一些白米。」 順著她的手勢一看,果然一個小布袋,在桌腳放著呢。 「這樣正好。」甘棠端詳著瓷盒子,綠彩小梅的青白瓷,不值多少錢,不過倒也精緻。 用木勺把碗中香米漿一點點抹進瓷盒子,滿了,細細抹平了。 「攸兒,拿你那支銀簪子來。」甘棠看著瓷盒子,忽然有了點想法。 攸兒把簪子放在我的手上,瞪大了眼睛,看她做些什麼。 簪頭是一朵鏤空的銀梅花,花蕊是掐金絲的。甘棠拿住了簪頭,在粉上密密地印了幾遭。 攸兒拿過盒子,驚喜道:「姐姐怎麼想得到?這樣倒是更像樣子了,又襯了粉盒上的梅花。」 她抿嘴笑笑,「要是冬上,不用桃花,單加新采的梅花,才是名副其實的梅花粉呢。淡淡的香氣兒,紅得又好,那才好呢。」 「姐姐定要應了攸兒,等梅花開了,咱再把梅花粉做起來。」 甘棠笑著應承下來。 盛好了另一個粉盒子,她說道:「趁這會子有空,你就送去吧。本算著做得了兩盒子,一齊送于張公公。既是李公公也要,你一併拿了去,說予李公公自己留一盒,那盒就勞煩他拿給張公公。省得你往敬事房跑,讓人疑心。一會子就是午飯時候了,你早些回來。」 沒等甘棠說完,攸兒早揣好了粉盒子跑了。 甘棠留在屋裡,把一應物件收拾利落了。坐在炕上,想起賢妃娘娘要她在這兩日裡收拾收拾,準備過去。打開小櫥子,把四季的衣物取出來打點,也不過是兩個包袱。包好了,又放回去。 這時,攸兒回來了。 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甘棠不免好笑:「讓你早些回來,也不必這樣子匆忙。」 攸兒一聲不答,只拉了她的手走至炕邊坐下,問道:「賢妃娘娘讓你過去,可是准話嗎?」 見她端正了臉色問我話,甘棠不免好笑:「妹妹放心。我過去了,還是記掛著妹妹。你要也想去,我瞅好了空兒,也要你去的。」 「我倒不為這事。我今兒去送那粉盒子,聽了李公公的一句話,倒唬了我一跳。交代完了你的話,就趕著回了。」攸兒急道。 甘棠聽了,心也懸了起來,不過,倒也能穩住了神,聽她往下說。 「聽李公公的話音,怎麼張公公要調你到舒宜殿呢?」 舒宜殿?那是德妃娘娘的寢宮。她呆住了。 第五章 畫眉 轉眼,正日子到了。各宮裡雖沒有張燈結綵,卻也按著太后的意思盡力地佈置。菖蒲、艾草的味道在整個皇宮上空四處飄蕩。來去的宮女皆佩帶著一二香囊,多為各色花朵樣兒。 甘棠摸摸頸間香囊,不禁暗笑:身為繡娘,卻沒有空兒為自己準備一個辟邪的香囊,這還是攸兒到他處討了來,好歹戴上,圖個吉利。 繡房裡好靜。攸兒隨繡房的繡女到御花園去了,說是聖上下了恩旨,太監、繡女們除去有事在身的,均可到御花園的一個偏園——宜芳園去走走。甘棠素來喜靜,終於有了這樣一日,就向瑞姑姑告了假,姑姑便留她在繡房看家。 斜倚紗窗,望著院中的幾盆石榴花,甘棠記起家裡過端午時,也是各窗各門插菖蒲、艾草,各房的姨娘、丫頭,又加上粗使老媽子早早泡好了糯米、黃米,提前一天就包了起來,或使葦葉,或使竹葉,桌案又擺豬肉、香菇、花生、鹹蛋黃、栗子、蠔乾等物,分類添加進去。老嬤嬤也被叫了去,自己就跟著兄弟姐妹在後花園踢毽子、蕩秋千;等大了些,就坐在房裡,照著娘的花樣一針一針繡明日要送姐妹的荷包。 記得那年送了廂妹妹一個藕色軟緞荷包,一面是火紅石榴花,一面是小蝙蝠。沒幾天,進宮的日子就到了。廂妹妹縮在我娘的懷裡,嚶嚶地哭,手裡還攥著那個荷包,沾了淚水,越發紅了,像血。 甘棠抬起手來,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走至繡架旁,從竹籮裡翻出了幾塊綢緞片兒,選一塊縫個荷包吧,還繡一朵石榴花,送不出去的,權當又見著了廂妹妹。 甘棠正裁著樣子,卻有一宮女走進了繡院。甘棠站起身來看時,那宮女已笑盈盈地站在門口了,卻是扶素。甘棠急忙笑著迎她進來,搬了自己的座兒讓她坐了,兩人說話。 扶素信手拿起荷包花樣兒,笑問:「日子已經到了,妹妹還有這份雅興嗎?」 甘棠接過來,輕輕撫著緞上的細紋兒,言道:「只是閑不慣。」 「等你到了那邊,有你忙的呢。」扶素笑言。 甘棠聽了,笑而不答。自己一定就到了那邊嗎?小小的一個繡女竟被兩宮娘娘在心上惦念,真真有些可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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