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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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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召召才答道:「或許我真的老了,許多少年前的舊事都能想得起來。」 無緣無故怎會想起舊事,他順著話又問:「還記得你在邊境小鎮說過有件未了的心願,要我為你殺一個人,若我沒記錯,那個叫邵鏡塵的人是已故邵皇后的兄長,不知我說得可對?」 「是他,你若不想做就算了,殺不殺其實不是太重要,那樣的人活著,痛苦的未必是別人,而是他自己。」此時說起邵鏡塵,召召面容平靜,似乎更多的是憐憫。 女人的心思果然變幻難測,雲瀾並不在乎殺不殺邵鏡塵,他執著的是另外一件事:「非也,我突然想到你的名字,召召,召召,其實是從邵字中取化而來,對否?」 「你也沒說錯,當時我剛剛清醒不久,除了求生,便是恨意!便隨口說了這個名字,有提醒自己莫忘之意。」其實忘了又如何,她不如早日回到氏羌,這些年她無時不刻都在想念族人的一切。 「你是氏羌的聖姑,邵家是皇親國戚,如何會……」 他其實能猜到一些,但卻不敢肯定。 「雲公子是聰明人,又豈會想不出這其中的牽扯。我來問你,阮夢華一身蠱毒是誰給下的,她不知道,你能不清楚嗎?」她有些不耐煩,氏羌女子性子利落,有話便藏不住,跟著又道:「氏羌蠱術秘法又不曾流落外間,除了我一人在外行走,而我這些年被人囚禁,不可能是我種的蠱,這世間只有一人習得我氏羌秘法,定是她下此毒手,你不來問我這個人是誰,只能說你早已心中有數。」 他苦笑道:「我查了許久都沒查出來是誰會下此毒手,只知此蠱無人可解。」 「我也一直不明白那人為何要對一個小姑娘下這種毒手,直到今日在鄴城外,那位南公子一句無心的話卻讓我想得通透。」 南華說了許多廢話,但他卻說出之前雲瀾一直沒有告訴召召的事,便是阮夢華的身世。 「是否關於夢華是子夜國公主一事?」 火勢漸漸變小,四周黑暗下來,召召嬌媚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陰冷:「當年不過是因為一個不長眼的男人寫的一封信,她便趁我不防下了最烈最猛的蠱毒害我,何況是風華夫人奪去了她所有尊寵,只是沒想到她如此心狠,居然將氣出在一個小姑娘身上。」 召召被人囚了二十年,並不知塵世之事,醒來後在船上曾問過香文盛,知道邵家那位皇后三年前便已故去,據他說是被一位極受寵的風華夫人給氣死的,這位夫人還為仁帝生了個女兒,算是子夜國唯一的公主,那便是阮夢華了。 至此雲瀾已知她口中那人是誰,早已猜到此隱情的他猶有些不信,小心地問道:「不知你說的她,是哪一位?」 「還能是誰,就是已故去的邵皇后!」 這樣的事真正匪夷所思,卻是事實,邵皇后未入宮前無意中與初入塵世的氏羌淨彩聖姑相識,天真爛漫的兩人結為異姓姊妹,淨彩聖姑隨她一同去了上京,就住在邵家,卻偶然與出宮偷看自己未來皇后的仁帝打了個照面,仁帝以為她便是群臣為自己挑選的才德兼備之女,回宮後還偷偷讓人送來書信一封,道是極喜愛邵氏女兒的異族裝扮,更在信中表明心意,定會早些迎她入宮為後。 邵家這個女兒容貌不在淨彩聖姑之下,也是一等的好,其天資聰穎,不然也不會在短短幾個月內習得許多氏羌秘法。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心機過重,收到那封信後不動聲色地與好友結伴出遊,並極力拉攏自己的兄長與淨彩聖姑,可惜聖姑不僅沒有對仁帝動過心,也不曾喜歡上邵鏡塵,她在上京住了一段時日,只等著邵家女兒成為皇后便起程遊歷天下,不料被邵鏡塵騙得喝下一杯酒釀後,竟昏迷三日三夜,醒來後發覺被困在一處小院,已身中極烈極猛的蠱毒。 這一味蠱卻是邵皇后自己研配,她也算是極有本事的人,舉一反三制出比淨彩聖姑所授更狠的蠱毒,但恰恰是她自己研配,故而有其缺憾,才給淨彩聖姑一個緩和身中蠱毒發作的機會,這二十年沒有解藥竟抗了下來。 邵家的人沒有殺她,只是將她好好囚禁在一處隱蔽所在,時不時來問她些蠱術之事,她自不會真心傳授,亂講一氣,卻也讓人無可奈何。 一宿行人自可愁(四) 淡淡星光下召召白晳的臉龐如同會發光的玉石般,籠著一層光華,她並沒有細細講述過往二十年的恩怨,只是輕描淡寫地將自己與邵皇后一家有何牽扯講給雲瀾聽,語氣平淡得似乎並不把仇恨放在心上。 一個人被無故囚禁了二十年,時時受蠱毒折磨,任是心志再堅強的人也會滿心怨怒。所以她會對那些追上來的黑衣人下手無情,尤其是剛清醒後言語間時不時透出股戾氣,如今這股戾氣卻不見了,只剩下回歸氏羌的渴望,他想若是邵家的人此時出現,她大概也會淡然以對。 這是何故?他突生一念,伸掌在召召面門前晃了一晃,等召召愕然醒過來以雙手合拍欲攔截住時,他卻翻轉手掌一把擒住她手腕,寸息間便明白過來:召召這這副模樣並非是將世情看透,而是她體內未清盡的蠱毒如阮夢華一般漸漸浸入全身脈絡,只是憑著些許真氣維繫表相的平和,比阮夢華的情形有過之無不及。 召召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臂:「雲公子好眼力,這你也能看得出來。」 雲瀾手指微顫,這些日子他只顧照看夢華,想著召召即使體內餘毒未清,可一個善蠱之人哪用得著自己費心把脈,再說日常見她並無異狀,行走坐臥甚是精神,殺起人來連眼睛都不眨,不曾想她體內蠱毒比之前更加肆虐,隱隱有壓制不住之勢,可謂兇險到了極點! 自家事自家清楚,召召不說沒人能夠察覺。可雲瀾想起在船上救治召召時所施之術並非對症下藥,她能醒過來其實是種運氣,或許那個時候他既是在救人,也是在害人。阮夢華說得對,他自詡醫術高明,其實就是個庸醫。 「莫怕,我這毒壓制了二十年,反噬之力太強,怨不得誰。這一路能與常人一般我已知足,還要多謝雲公子活命之恩,你放心,明日我自有辦法讓咱們快些找到氏羌。」 她越是如此,雲瀾越覺得惋惜,算起來召召被囚禁起來時正當青春年少,二十年韶華便在幽居中渡過,即便回到氏羌性命能否保住還是未知。 「只不過我……」 「我什麼我,雲公子幾時婆婆媽媽起來,我問你,若是重來一次,你在船上還會不會出手相救?」 「自然是會的,我已盡了全力,再來一回也不可能比當時做得更好。」 「是啊,萬事盡已心盡已力便可,至於我嘛,命當如此,這是白石神對我擅自離開族人做出的懲罰,我只求神明能夠原諒我……」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合上一雙妙目對著茫茫夜色默念心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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