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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你怎麼知道?」

  他耐心地同她講:「那些人其實對召召怕得很,今日是來試探她是否功夫真的恢復,見過召召出手示警之後,不會再有人敢來。」

  「這話說的奇怪,怎知不是你出手?」

  「很簡單,你還記得她手中那根金針嗎,那些人的死狀,只有她的獨門手法才能做到,下令追殺她的人怕還來不及,怎麼會再派人來。」

  慣用的?阮夢華打了個寒噤,難不成召召當年是個殺人如麻的魔女?她心中對金針有極大的陰影,聽他這麼一說,更不敢接話,只是煩亂地在房中走來走去。

  窗外人聲漸少,想來夜深人靜都歇息去了。她再也忍不住,推開長窗,迎著冰涼如水的夜風,她沒有回頭,輕輕地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不等他回答又道:「啊,我忘記了,你向來不屑同我說這些的,是不是?你只會說,丫頭,你沒必要知道這些,我是為了你好。對不對?」

  她話裡有種深深的寂寥,雲瀾站起來走到她身後,輕輕地咳了一聲,卻說不出話。

  只聽阮夢華用空洞的聲音道:「我也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好,也許是呢?有什麼打緊的,反正你們都是一樣的,你,母親,阿姊,還有……我的父親,甚至是邵之思,你們個個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能做什麼,甚至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她活得太被動,在杏洲與上京之間來來去去,看似自由卻沒有自由,好不容易嘗試著獨自過活,還是被雲瀾看得死死。別看她面對他時嘴硬挑剔,其實光是與那樣出色的人物站在一起,已足以讓她未經世事的心漾起一絲甜蜜。只是他的心思太深沉,令人難以捉摸,這讓她心慌氣短,煩躁不已。

  直至後來召召突兀出現,且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樣的約定,她一向有自知之明,任召召再怎麼拿她和雲瀾開玩笑,心中苦澀之餘也不多想。如今聽雲瀾說到召召年長,顯然他們之間並非自己想的那樣,那即是說,她又要開始無止境地去猜測他在想什麼嗎?

  雲瀾側身站在她身旁,用溫柔的眼光看著阮夢華。她比初在紫星殿后相逢那會兒瘦多了,眉目間的稚氣消退,宛然成長了許多。此時她望著黑漆漆的窗外出神,有些不安,茫然,讓他不忍心欺瞞下去。可是說出實情便能忍心嗎?

  心裡還未做出決斷,想說的話卻已衝口而出:「我初時在船上見到她時,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是氏羌族的聖女。」

  氏羌族?阮夢華茫然轉頭看他,忽然醒悟過來,他這是要同她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嘛?

  雲瀾歎了聲氣,拉她坐下,慢慢同她講述船上的事。

  當日他進了香文盛的艙房,並未見到想像中的病人。香文盛故弄玄虛,不著急讓他救人,而是請他坐下,先講了個故事,說自己無意中從歹人手中救出一個人,只是因為某個緣故一直昏迷不醒,而他要出海經商,留在上京必定會重新落入歹人之手,便掩人耳目,將那人裝在木箱中帶上了船。

  香文盛的艙房中放著個大箱子,雲瀾進來之時便已看到,他根本不信香文盛的這番鬼話,只是對箱子裡的人好奇無比。要知道他上船不過一晚,便察覺船上有個很特別的人物,若說這人服用金石散讓他覺得吃驚,那麼此人時有時無的呼吸更讓他想一探究竟。平常人的脈息或輕或重,都有其規律,習武之人較普通人不同,氣息要綿長些,如船上的柳君彥,都是可以辨識的。可香文盛艙房中這個有病之人,竟時不時沒有一絲氣息,如死人一般沉寂,這太不合常理。若非要照顧著阮夢華,雲瀾早去查看一番,第二日被香文盛驅逐時,他才有意拿靈藥引得他改變主意。

  在香文盛神神秘秘地打開箱子,看到裡面一個瘦弱如孩童的女子時,雲瀾只是稍稍挑了挑眉,但當他手搭上那個細弱的手腕上,不由臉色一凝。

  都說醫盅不同家,雲瀾並不知道何謂蠱毒,只是在阮夢華身上見識過蠱的威力。據邵之思說,此蠱乃是家中長輩所為,至於是怎樣的仇怨,他卻未能言明。雲瀾潛心鑽研了許久,也未能摸清楚其中奧秘,但憑著自己一身超凡的醫術,強行將她體內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給壓治下去,只是不知幾時會反噬復發,到那時……
只是這一點他卻在向阮夢華講述時略了過去,只說她也是中了不知名的蠱毒,和邵之思之間的事他更是沒有提起。

  緣來同是悲秋人(二)

  眼前這個神秘的女子體內生機盎然卻又處處險象環生,脈息之間生死輪回,怪不得會時不時一點生氣也無。他深思半晌,又細問香文盛從何處救得女子,可香文盛卻吱吱唔唔說不上來,此時又察覺到柳君彥潛到窗外,只得先出手嚇退了他,對香文盛交待了需將會用到的物品,要他準備齊全了再為這名女子診治。

  在阮夢華整日無所事事與香眉山談天論地之時,他費了幾日功夫將神秘的女子救醒,究竟醒過來後會活多久他卻不敢保證,這女子體內蠱毒較阮夢華體內之蠱毒更為兇險霸道,幾乎讓她氣血虧損到了極致,全憑體內一股生機之氣撐著。才剛醒來那日,吐了好半天黑血,雲瀾暗自心驚,他只是冒險一試,做到這一步已是極致,如果她就此死去,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蠱毒不同與一般的病痛,其神秘之處非常人所能理解,雲瀾的醫術再高明,也難以明瞭。故他在為阮夢華診治時格外小心,更不敢象對這名女子一般兵行險招,當然,他也不是拿這名女子的性命不當一回事,而是兩人的情形不同。這名女子已到了生死關頭,死馬當作活馬醫,他只有全力一搏!

  合該那女子命不該絕,本就是吊著一口氣等死,恰恰遇上了雲瀾。不過雲瀾的歡喜要比她更多些,因那女子吐了血之後,撐著說出幾句話,旁人聽了或許會聽不懂,雲瀾卻聽得懂,竟是一種行功秘法,按此法替她行功之後,那女子竟緩過氣來,一日日地變好,到後來幾日,全是她指點著雲瀾為自己行功診治,雖然船上解蠱有頗多不便,但那女子對身上所中的蠱毒了如指掌,如何解也胸有成竹。

  雲瀾有自己的打算,說不定從她身上可以找到徹底治癒阮夢華的辦法,他詢問這女子的來歷,那女子並不隱瞞,直言相告自己原是氏羌族的淨彩聖女,當年無意離開了世居的山谷,本想著來這繁華世間走上一遭再回去,哪知會有此變故,差點再也不回去了。

  氏羌族,這個陌生的名字讓雲瀾想起一個傳說,滄浪極地有一個古老山族,那裡的人個個善蠱,若這個氏羌族便是那個古老山族,阮夢華自然有救。本來他救了淨彩聖女,求她為阮夢華解毒是很容易的事,豈料淨彩聖女只是搖頭,言道自己身上的蠱毒也需要回到滄浪才能徹底清除,眼下以她的能力並不足以為別人解毒。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想儘早回去,而不是去找對自己下毒之人報仇雪恨。

  任何人有過如此遭遇都會性情大變,可那女子只是沉默了兩日便露出開朗的笑顏,毫不在意體內蠱毒未袪。她的身體也在起著變化,只短短十幾日,便肌膚豐盈白嫩,一張絕色面容讓雲瀾與香文盛不敢直視。如此美人,究竟是誰會下了狠手,而且是氏羌人最擅長的蠱毒!關於這一點淨彩聖姑卻閉口不提,她的性子本帶著些外族特有的爽朗,說話百無禁忌,但一提此事便眸中傷痛,顯是對過去受過的苦楚未能全忘。

  香文盛自她醒來便搬到另一間房,她邊與雲瀾商討病情,邊談天說地,打聽外界的事,只是問的事全是十幾年前到如今的。原來她竟已被人關了十幾年,日日受蠱毒侵害著。只是她本身便是用蠱的行家,中蠱之初便拼盡全力給自己另下一蠱與之相抗衡,十多年來受盡折磨,近兩年才支撐不住,只等著死後魂魄回歸故里,沒想到今生還能再見天日。

  而關了她十幾年的人顯然並不打算放過她,還派了人一路追殺到海上,香家的商船便是因此被燒毀沉沒,救了淨彩聖姑的香文盛也生死不明,他是為何救人,他與氏羌族有什麼樣的關係也成了一樁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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