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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是,我也這麼覺得。」

  柳君彥搖搖頭,歎好友在阮夢華面前無半分主見。酒樓的窗子極大,支起來正好瞧見一片街景,他坐在最靠窗子邊,此時眼光一瞟,恰恰瞧見一個人,愣了愣道:「那不是雲公子?」

  果然是雲瀾,阮夢華抬頭望過去,外頭的光太亮,竟有些刺眼。不知雲瀾打哪裡來,明明在船上只那麼一兩身衣裳,這會兒換了身新衣,還系著一根串金的鎦花腰帶,端得是華貴非凡。他手中還挽著名身形纖細的女子,正陪她駐足在路旁的花鋪前,看來是想買朵花戴。

  那女子也是簇新的衣飾,所用之物皆是精品,恰恰在額頭往下覆了一條白色紗巾,看不清容貌。不過能勞動雲瀾這般對待的女子,應該長得差不到哪兒去。

  他竟這麼閑,失了約跑去陪別的女人!阮夢華微微有些怒氣,坐著沒動。

  柳君彥含笑道:「真是巧了,我去請他過來。」

  雲瀾並沒有立時過來,而是認真地為那女子挑了枝三月海裳簪上,與她低語了數句才過來坐下。

  香眉山從來都覺得雲瀾有些古怪,可礙于阮夢華的緣故,二叔又極看中此人,一直不便說什麼,今日他身邊無故多出位姑娘,不能不讓人生疑,皺眉道:「沒想到半日不見,雲公子身邊已多了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

  他問得直接,雲瀾卻不接招,輕笑道:「香二公子果然是我道中人,上來便問姑娘家名姓,不如讓她自己告訴你,可好?」

  那女子似是瞟了雲瀾一眼,白紗後不知是何表情,只聽她大大方方地道:「奴家名叫……召召。」

  奴家?阮夢華起了身雞皮疙瘩,只覺她聲量不高,聽不出來年紀,只覺細細軟軟,名字又是疊音,看她頭上那朵海棠顫危危似動非動,未見其容已可讓人想入非非。

  柳君彥接著問:「召召姑娘與雲公子是……」

  「奴家是雲公子一位故人。」

  她只說這麼一句便不做解釋,既沒說自己的來歷,又不說為何憑空出現,阮夢華滿是疑問地看著雲瀾,他只是裝作未曾看到,此時菜已上齊,阮夢華氣悶不已,埋頭苦吃。

  「吃飯要細嚼慢嚥,你看看你……」雲瀾嘖嘖兩聲,搖頭道:「上次我見你時,便跟幾天沒吃飽一樣,今日怎地還是這副模樣?」

  她一口菜噎在嗓眼裡差點咽不下去,怒道:「食不言寑不語,雲大哥何時這麼多話了,莫要在召召姑娘失了體面!」

  其實香眉山想到這是送行宴,胃口不大好,吃了幾口便停了箸,他不知將來回到上京還能否再見到她,猶豫良久鼓氣勇氣對阮夢華道:「孟老闆,在下有幾句話想同你說。」

  「二公子請講。」

  「這……可否請孟老闆移步,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

  她正覺氣惱,不想再看雲瀾,便隨了香眉山出了酒樓。

  北去南來不逾月(六)

  港口往日雖然熱鬧,卻不似今日這船慌亂一團,且有軍士往來。雲瀾拉了個站在一旁圍觀的漁人問究竟,那漁人操著方言嗚哩嗚啦說了一通,說是有艘商船出了事,不光船上的人被全數殺光,船也被燒毀。

  竟出了這樣的事,看香眉山的反應,被毀的定是香家的船,那麼說除了他們這幾個上岸進城的人,其他的人全都死了嗎?雲瀾與召召互看了一眼,均明白對方想到了什麼,卻沒有開口。

  阮夢華剛回來的力氣頓時跑了個精光,只覺腿腳發軟,一陣陣後怕。是誰這般殘忍,是香寶齋的仇家?還是另有所圖?她自小被保護得極好,就連跟南華出門也跟著護衛一堆,從沒真正曆過險,這一日卻受盡了驚嚇,由著雲瀾扶她在一處小小的食攤前坐下。而看似柔弱的召召反倒不用人扶,一路從容得很,跟著她一同坐下等雲瀾去找香眉山二人。

  柳君彥此刻正不知如何面對香眉山的質問,一眼瞥見雲瀾等人,沉聲道:「眉山,你我相交數年,當知我為人,且不說我上船的原因,我只能告訴你,今日之事與我半點關係也無!」

  香眉山低頭沉吟,緩緩抬頭道:「今日是柳兄提議上岸進城,我才會逃過這一劫,莫非柳兄便是看在這相交數年的情份上,心軟留下我一條性命?那我真該謝謝柳兄了!」

  「你!」柳君彥氣結,香眉山又道:「那我問你,城外樹林中那個客商是怎麼回事?一船人只有他逃了出來,冒死用只有你們看得懂的信號示警,你們究竟什麼關係?」

  柳君彥是有嘴說不清,船還未沉沒時,火勢蔓延開來,人根本上不去,他見香眉山情緒激動,硬要上船,只得先將他弄暈。可香眉山醒來後,船已沉沒,香文盛和船上夥計們的屍首也沒見著,當下更是氣憤莫名,怒斥他不該將自己弄暈,二人爭吵時又扯到他上船的動機,偏偏柳君彥心中有事,無法自圓其說,更讓香眉山心中生疑。

  此時雲瀾也來到二人身前,知二人終究晚來一步,船上眾人無一生還,船燒得半毀,沉沒在水中,港口駐軍正派了些好手下水,看能否在沉船裡找到屍首。

  港口嘈雜的人聲讓阮夢華受驚過渡的心慢慢平復,人群之中她覺得很安全,起碼不會突然看到什麼血淋淋的場面。不遠處雲瀾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們就在原地等著。聽著身邊的人議論紛紛,她極力鎮定著,不敢想這起禍事有多慘。

  一直安靜坐在她身邊的召召突然道:「那些人就算是沒死透,泡在水裡這麼多會兒,也該死透了。」

  想到鮮血淋淋的死人泡在水裡的情景,阮夢華不自覺打了個顫,喃喃道:「真可怕。」

  忽又狐疑起來,自見到召召起,她便不肯主動說一個字,這會兒為何開了口,而且她比自己鎮靜多了,一點也不曾膽怯,她到底是什麼人?

  面紗下的召召似是沖她笑了笑,又道:「小姑娘,別怕,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明白,死人永遠沒有活人可怕。」

  她這是在安撫自己嘛?阮夢華不能確定,點了點頭道:「這話像是有些道理。」

  何止是有些道理,簡直是大有深意。她自問待鳴玉與沉玉不錯,十幾年相伴,總要有些感情,可她們無一人真心待她,尤其是沉玉,一向大大咧咧,沒想到竟有那麼深的心機。還有那個在子夜宮對幼年的她下手的人,那是她今生的噩夢……啊喲!她突然醒過神來:「你說誰小姑娘?」

  她趕緊左右看看,好在周圍的人都關注著官兵的打撈結果,沒有人在意她們。

  「說你呐,明明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偏學人男扮女裝,嘖,好好的模樣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對。」

  一定是雲瀾告訴她的,阮夢華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努力更自然些,輕哼道:「看召召姑娘打扮得這麼光鮮,一定長得極美了。」

  誰知召召一點也不自謙,微微點頭道:「還不錯。」

  她可真敢說,阮夢華不屑地轉頭去看別處,抬頭目光尋到雲瀾和香眉山、柳君彥三人均是一臉肅然,心中有些不安。才準備離開香家商隊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不知還會不會有更可怕的事。

  召召突然又道:「你是雲公子的小情人?」

  小情人?恰似一道驚雷響在阮夢華耳邊,她著惱喝道:「住口!你胡說些什麼?」

  「不是便不是,小姑娘凶什麼?」召召並不在意,又道:「如若不是,你為何只把眼光放在他身上?呀,我忘了,剛剛那位香二公子叫了你出去說話,還送了你一樣東西,難道他才是你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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