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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確實像她的情形一樣,查不出來是什麼病,或許她最終也會一日比一日嚴重,直至死去。她的心慢慢涼透,渾身酸麻,莫非她的命真是衰到如此地步,死也不得善終嗎?那又會是什麼蠱呢?她的心口疼,說不定就叫噬心蠱、心疼蠱,抑或是別的嚇人的名字。那個山族的人為何放著好好兒的日子不過,弄這種害人的東西出來?

  南華見她害怕,又安慰道:「我也只是猜測,按說這兒是子夜,還是在深宮之內,不可能有這種東西,也不可能有人會這個。」

  但願如此,彼時她非要問出個子丑寅卯,這會兒她寧可自己什麼也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雲瀾的話,他是否早知有這一天才會一直瞞著她?不,也不一定就是蠱,她何必自己嚇自己!再想明白一點,若是有人想要她死,也不是什麼難事,何必如此費心?她自問與人無怨,無須在這裡杞人憂天。

  她愁眉苦臉地想了半天,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還有什麼法子能查出來?千萬別說只有用金針,那我寧願不查不治,死了算了。」

  「還有一個法子,找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之人渡以真氣,便可查探到蠱蟲所在位置,再施以妙法,引它出來。但極少有成功的例子,蠱蟲只聽從下蠱之人的命令,能不能成功,還得看你的造化。」

  何謂內力深厚?如何渡以真氣?此等神奇之事她聞所未聞,在她認識的人當中,也只有南華與雲瀾二人符合這個條件,很明顯雲瀾更像一些,可他……

  她異想天開地問道:「你說是不是我從前聽你講的江湖奇事太多,老天爺終於滿足我,打算讓我的日子也傳奇一些呢?」

  南華打了個哈哈,「老天爺說我今夜很辛苦,得回去好好兒歇息一下。」

  上京城無人不知, 邵阮兩家聯姻之事雖是早已定下,但婚期卻極突然,尚未見媒人提親,也未曾准日,便要嫁娶,確是罕見之事。

  初八那日一早,阮夢華便被華太妃召去了慕容宮,下令誰也不准來打擾,生怕宮外那場婚禮讓她心中不快。

  華太妃讓宮人把自己歷年來收集的珍珠寶貝擺開來,將它們的來歷一一講與阮夢華聽,無數金光耀得她眼花繚亂,駭笑不已,怪不得都說皇家有錢,一個女人竟能攢下如此多的珍寶。

  大多是先帝賜予華太妃的,寂寂深宮,也只有這些華美的對象才是真正陪伴她們的。阮夢華摸摸這個、摸摸那個,一邊讚歎一邊想不知阿姊今日是如何盛裝。

  不知是否雲瀾開的藥起了作用,昨日到現在她並未犯心疼之症。自聽了南華的猜測,她心驚膽戰地煎熬著,就怕有什麼蠱蟲在體內作怪,直到今晨醒來突然發覺已一日安好,心中大喜,什麼蠱不蠱的,真正是莫須有的東西。

  雲瀾雲大夫不知今日可有空,她琢磨著是否該謝謝他。

  月兒在林梢,滿天看不見一顆星子,只有幾片夜雲不時遮在它面前,襯得潑了墨般的夜越發的寂寥。正是夜闌人靜之時,邵府後巷小門卻開了一道,一人緩步踏下青石臺階,朦朧月光下一張清俊面容,卻是該正與新娘子共度良宵的邵之思。四周寂靜無人,他似是想起憂心之事,怔怔地立在小門外出了神。

  府中有喜,處處掛上了徹夜不熄的彩燈,門內的光暈透出來一片,把他的孤影拉得老長。遠處傳來了更漏聲,可他等的人還不見來,這讓邵之思微有些焦灼。

  突然起了一陣風,冷冷地拂過樹枝吹落殘葉,他只覺眼前一閃,巷角陰影之處已多了一個人,用略帶調侃的語氣道:「邵公子久候,我來晚了。」

  若非親眼所見,邵之思定不敢相信世間有人能如鬼魅般來去。

  那人往小門走了幾步,來到亮處,可見他輕裘緩帶,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卻是最讓人意想不到的雲瀾。

  小巷清冷,任誰也想不到邵之思會在這種時候和一個男人相會,何況這個男人還是與他毫無干係的雲瀾。

  邵之思躬身道:「先生肯來,之思已很是感激。」

  原來這二人竟是認識的,且約在這裡相見!

  雲瀾懶懶地打量著昏弱燈光下的邵之思,見他大紅喜服系著錦絲鸞帶,鬢髮有些散亂,眉間隱有憂慮,忍不住心中微歎造化弄人,若芙蓉帳內的新娘是阮夢華,那麼他還會不會從婚床上溜下來?

  「若非我認得你傳書中的暗記,真懷疑有人冒你名姓要見我。邵公子不覺得今夜不是見面的好時機嗎?洞房花燭,佳人如玉,你捨得嗎?」

  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極曖昧,可邵之思聽了卻眉頭緊皺,捨得嗎?一整日他都有些恍惚,人人都道邵家公子好福氣,誰不知道風華夫人的大女兒如花似玉,絲毫不遜其母。紅燭搖曳,挑起鴛鴦喜帕時,他多希望那張朱顏是自己曾經幻想過許多遍的甜美容顏,可看到的卻是阮如月的羞澀笑臉,漾著滿滿的柔情。

  他做了什麼?他已當著皇上的面親口毀約,縱使後悔也無法回頭。

  沉默半晌,邵之思終於開口道:「我想問一問先生,夢華如今怎樣了?」

  雲瀾像是早知他的意圖,挑眉道:「你找我來,只是問她怎樣?」

  他沒有別的辦法,這兩日祖母怕他會再入宮,派人寸步不離地看著他,待今夜他大婚才撤去了家僕。此時府中上下人等喜酒喝得盡興,連守在外頭的丫鬟、婆子也被他賞的銀錢喜得昏了頭,沒有人想到他會選在這個時候出來,即使是枕邊人也沒有察覺。

  「前日她在宮中暈倒,我怕……」

  怕?雲瀾苦笑,那丫頭可精神得很,指著他鼻子讓他走,更讓他意外的是,她居然還認得南華這樣的人,兩人雖然沒有猜中她身子有什麼問題,但相差不遠矣。

  「她很好,已有兩日未曾發作了。」

  邵之思長長地舒了口氣,「多謝先生。」

  雲瀾輕聲笑道:「真巧,今晚令祖母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可她與邵公子的臉色恰恰相反。」

  邵之思神色微變,欲說什麼卻又忍下,黯然道:「祖母她老人家仍不肯罷手,之思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只盼著她看在阮邵兩家已結親的分上收斂些。」

  「令祖母怎麼也想不到是你先找的我。邵公子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便會做到。良宵苦短,你快些回去吧。」說完他便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隱入幽暗角落,再不見蹤影。

  邵之思悄悄地循著原路返回,沒有驚動任何人,紅燭淌淚,帳內人兀自好睡,他褪去沾滿寒氣露意的衣衫,輕輕躺下。身邊的女子微微一動,露出半截光裸的玉臂,朝他依偎過來,他僵了一下,還是將她攬入懷中,緊閉雙眼將臉埋入她如雲的黑髮裡,只願再也不用醒來。

  風華夫人府建在城西,據說當初建府之時,瞅准的地方在城東沙柳園子那片,後來不知犯了哪門子禁忌,說她有上犯東宮之意,只准在城西擇居。風華夫人是何等樣人,連後宮也拒入,怎會把這種無稽之談放在心上,但先皇后母家便在城東,邵府離沙柳園子不遠,她若執意在城東建府,倒真成了有意入主東宮,故擇西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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