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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阮夢華心中氣苦,婚事婚事又是婚事,為何此事沒完沒了,還要當著她的面說多久?她細聲細氣地道:「阿姊不如回家再想,留在我這紫星殿難道就能想出法子了?」

  阮如月怎會聽不出她有逐人之意,立刻被得罪,「你別得意!母親,若是邵家問起,我只能說是阿妹缺家少教,連丫鬟也沒規矩,主僕合謀毀了那株玉色煙花,此事可怨不得我。」

  缺家少教?說她無人教養?她何嘗想遠離家人獨自居住?她被傷得極重,母親此時卻不發一言,似乎突然耳聾。阮夢華想到過去幾年回來受阿姊的種種冷待,聲音平平地道:「自然,萬事都是我的錯,在阿姊眼中,自小夢華便一無是處,也不在乎多上這麼一樁了。我勸阿姊把心放回肚子裡,邵之思有眼睛,若不是他看上你冰清玉潔、知書達理,也不會舍我而選你,況且娶妻的是他,何必在乎邵老太君區區難為?」

  風華夫人喝道:「好了,都別說了,此事我會親自去邵家解釋清楚。如月,我們先回去吧。」

  兩人就此撇下阮夢華與滿地宮侍轉身離去,待到人影看不到了,阮夢華才低低地恭順地開口道:「母親、阿姊慢走,不送。」

  鳴玉剛才被阮夢華派去叫懷姑姑,可又怕被夫人和大小姐看到是自己叫來了懷姑姑,只好守在外面,等夫人走了才進來。宮侍已扶起倒在地上的沉玉,正不知接下來該如何,鳴玉只得吩咐他們帶沉玉下去上藥,再把拉扯中損壞的物件收拾好,上前扶住自家小姐,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阮夢華本想問為何母親與阿姊那麼清楚是誰一直照料玉色煙花,但想了想又作罷,強笑道,「也不是頭一回被阿姊欺負了,算不得什麼。鳴玉,我很累,要休息一下,晚飯就不要送進房裡,沒我的吩咐誰都不要進來。」

  關上房門,她低下頭靠著門站了半天,仿佛真累得走不動,一步步挪到床前仰面躺下,耳朵裡嗡鳴得厲害,半天也靜不下來。剛剛被母親、阿姊鬧了一場,她只覺心力交瘁,好在沉玉沒有被她們帶走。一時間她突然有個念頭:下月初八快些來到,阿姊快些嫁給邵之思,她眼不見心不煩,多好。

  不知過了多久,昏沉沉中聞到一股飯菜獨有的味道,阮夢華晚飯沒用,早餓得很了,當下居然連連腹鳴,睜眼一看,屋內多出一個人,正獨享一桌好菜。

  卻是雲瀾雲大夫,見她起身,笑著招呼她道:「快來快來,菜香酒濃,便只等你一人了。」

  看著他手持杯盞意態悠閒的模樣,阮夢華幾乎要懷疑是睡夢中自己走到了他的住處,先是一驚,後又面容平靜,不動聲色地觸了觸袖籠裡的東西,發現並無異常,便抬手理了理亂髮,走到窗前離雲瀾遠遠的,好半天才高聲開口道:「雲大夫是母親口中備受推崇的君子,卻為何要夜半潛入我的臥房?」

  雲瀾輕輕笑道:「丫頭,不必費力說那麼大聲,我還聽得到,至於外頭的人,他們都睡了,此時好夢正酣,你再大聲他們也聽不到。」說完放下杯盞,從從容容地拿起筷子夾了幾樣菜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裡,道,「我知道你喜歡吃這幾樣菜,來嘗嘗我的手藝。」

  他的手藝?阮夢華無法想像如謫仙一般的人物拿著鍋鏟的模樣,一時難辨真假,撇嘴道:「真正好手段,不知雲大夫到底想要做什麼?」

  雲瀾站起來,一步步地走過來,燈光下姿態瀟灑,有種說不出的魅力,他平日定是風流慣了,做這種事輕車熟路,連臉上的笑也比往日溫柔些許。微微的酒香一點點傳過來,她對情事並無經驗,邵之思與她之間的來往只是幾次白日裡人前相會、幾個微笑、幾次書信來往,連夢裡也不曾如此接近過。她的心開始止不住咚咚地跳,雲瀾的才貌實屬上乘,哪個少女不盼著情郎能有如此人才?

  可一想到他今夜不知是何動機,阮夢華立刻清醒,低下頭道:「你……你別過來。」

  他真的停在她面前三步遠,半天沒有動靜,忽然聽到吱呀一聲,卻是他推開了窗戶,望著天上的小半個月亮嗟歎一聲,「唉,如此良宵,我卻得來哄小丫頭吃飯,真正煞風景。」

  語聲幽怨,倒也有趣。阮夢華一樂,暗罵自己多想,緊繃著的身子鬆弛下來,便也抬頭望月,大概估摸了下時辰,怕是已近子時。她一向覺得紫星殿的這幾扇花窗造得極不好,高長且窄,一眼看出去,只能看到小小一片園中景致,今夜就著小窗,看著半輪明月,忽然有一種夜靜人寂之感。

  她想起午後的事,又覺頹然,雖然她沒讓阿姊占到便宜,但心裡卻極難受。突然覺得餓極了,又不願與雲瀾窗前並立,便轉到桌前,拿起筷子待要吃飯,卻又猶豫起來,這飯菜不知有無問題?

  他也跟了過來,一看便知她心有顧慮,調侃道:「怎麼不吃啊?是不是嫌菜涼了?」

  「不是,我突然又不餓了。」話音剛落就腹鳴不止,惱得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對著一桌子好菜暗咽口水。

  雲瀾繼續遊說她道:「丫頭,不是我說你,做人不要太過較真。我好心好意送來了飯菜,你卻連個謝字也沒有,還滿心防備。來,我先替你試菜,在我面前用不著假裝斯文秀氣,只要做你自己便成。」

  「笑話,我怎麼就不是我自己了?這怪不得我,半夜三更有男子闖入臥房,是女子都要防備萬分,啊對了,你把外面的人怎麼了?」

  「不要緊,只是讓他們睡個好覺,方便你我敘話。」他邊說邊吃,每樣菜都當著她的面嘗了一點兒,又斟了杯酒喝下,道,「如此你可放心?」

  她還是搖搖頭,猶豫半晌道:「我聽說毒藥都是有解藥的。」

  若是菜中有毒,他大可事先服用解藥。

  「我害你做什麼?」她立馬一臉「我怎知道」的表情,雲瀾有些無奈,「風華夫人曾言,你天真可愛,最是容易知足,自小便不愛哭鬧,也不喜與人計較。我現在真懷疑,你是否她口中的小女兒,從何處聽說了這些東西?」

  「很容易啊,若你自小沒人約束著,成天出去遊逛,萬事都會懂些的。」這幾年她年紀大了,膽子也跟著大了,一年之中那麼長時間,她總得出幾次遠門散散心。再說了,杏洲別院裡一直養著仁帝派去的羽林衛,有這些人跟著,去哪裡都不怕。

  她思量再三,明知不可信他,但忍不住饑餓,還是拿起筷子吃菜,邊吃邊為自己找藉口:依這位大叔的功夫,不必在菜中下毒也殺得了她,沒必要多此一舉。

  菜是好菜,確實有幾樣自己一向愛吃,味道也與平日禦廚所做的不同,她說不出來有什麼不同,總之要好上不止一籌。

  雲瀾聽了那番話,慢慢品出味來,想她一個小女孩獨自待在杏洲,身邊沒有人能約束她,想幹什麼便幹什麼,雖然恣意,總覺帶著股淒涼味道,不禁道:「看來風華夫人一直不知你在杏洲是怎麼過的。」

  許是餓得過了頭,她吃了一點兒便覺得不怎麼餓了,與他說起話來:「此言差矣,母親自然是知道的,但我年紀尚小,貪玩也是有的,何用管束?」

  「話不是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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