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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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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法子雖笨,但卻最奏效,少頃遠處便傳來人聲,這讓一臉興味盎然地望著她的男子有些掃興。可他卻不急著離開,又立了片刻才道:「我說過,你我有緣,日後定會再見。」 他足下輕點,踏著樹枝借力遠去,下腳之處隨即飄下一片黃色花雨,落在地上煞是好看。 九月二十一,癸酉月己已日,宜祭祀,會親友。 風華夫人已是連著七日進宮了,今日更是帶著阮如月一同前來。兩人直奔紫星殿,卻撲了個空,道是夢華小姐陪著華太妃在慕容宮裡聽戲。 後宮女子多嫉恨風華夫人,連帶著也瞧不起阮夢華,紫星殿裡住進這麼一個人物,宮中諸人得了消息後看笑話的居多。十幾年前正是風雨滿朝之時,風華夫人名不正言不順,生下了皇室血統也不能公佈於世;十幾年後她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順,可是皇家血脈的回歸卻無人能攔,至於會鬧出什麼名堂,誰也不知道,只知這顆皇室遺珠才剛被親姐姐搶走了未婚夫婿,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 華太妃是宮裡為數不多的先皇寵妃之一,仁帝生母早已去世,繼位後奉行孝義,對幾位沒有子嗣的先皇寵妃極為優待,當做母親來奉養。只因太后也早早地去陪先皇了,華太妃的地位便等同太后,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她性子和樂,最喜歡小一輩的皇子皇孫,其中一年才回來一次的阮夢華頗得她的眼緣,這幾日有事沒事常被她喚去陪伴,賞她吃啊玩的,恨不得留她宿在自己宮中。 所見之人均想,夢華小姐很快便會恢復夜姓,無須再借用阮家的名頭了。 阮夢華聽戲正聽得昏頭昏腦,跟著咿咿呀呀的唱詞打瞌睡,一名小宮侍磨蹭到她身後,裝做換茶水,彎腰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句話,頓時趕走一堆瞌睡蟲。別看華太妃耳聾眼花,這會兒倒靈動起來,慢聲問:「夢華,什麼事?」 她猶豫片刻,終是說了實話;「回太妃,家中來人看望夢華,說不得要少陪了,改日夢華再來賠罪。」 想到風華夫人,華太妃收斂了笑意,她疼阮夢華是一回事,卻極不喜歡她的母親,當下有些不悅,「又來了?平時不想著多親近,這會兒倒慌起神來。告訴你母親,多想想修身養性,別整日做些荒唐事。」 阮夢華低了頭不吭聲,待華太妃擺手放行,這才長出一口氣退了下去。 宮中幾日,她自忖還應付得來,起碼住在宮裡有個好處便是無須聽外頭的閒言碎語,不用看到府裡張燈結綵地為下月初八的喜事張羅。 邵之思將在下月初八迎娶阿姊,每每想到這裡她便有無盡的失落,原本該是她的幸福,卻要拱手讓與別人。她略略有些茫然,心想這都是命。 母親這幾日見她很勤,怕是心中覺得對不住她。人真是奇怪,前一刻她覺得虧欠了大女兒,硬是斷了小女兒心中的念想來成全大女兒;後一刻又覺得對不住小女兒,想要補償她。實則都不容易,她吃力又不討好。 阮夢華剛出了慕容宮,便看到了候在杳杳亭裡的母親與阿姊。遠遠望去,她們容貌相似,似一對姊妹花,可兩人臉色都不太好,像是在為某事爭執不休。 杳杳亭左有花木,右依流水,是賞風景的好地方,母女三人在此卻無言以對。風華夫人看了看兩個女兒,藉口仁帝還在等她,先行離去,留兩人在這杳杳亭中吹風。 阮夢華不安地扭來扭去,後悔今日沒有帶鳴玉出來,石凳冰涼,隨侍的宮侍沒有眼色,竟不知在她臀下墊個軟墊。 「這幾日阿妹在宮中過得可好?」阮如月忍不住先開了口。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阮夢華可不敢指望一向高傲的阿姊特意進宮是來找她敘姐妹情的。當下她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認真想了想才答道:「極好。阿姊好事將近,不知準備得如何了?」 阮如月有些不自在,輕聲道:「阿妹,我想……」 「你想什麼?」她笑眯眯地接話,心中卻微酸,只怕又是與邵某人有關。可她已經連人都讓給了阿姊,按理說兩姐妹今後應該能不見就不見了,為何她會再次入宮? 「我想向你求一樣東西。」 「是什麼?」 「是……邵公子曾送你的玉色煙花。」 那是一盆會開出晶瑩剔透、泛著淡綠色花朵的蘭花。 一年前,邵之思無意中看到她把開得好好的墨菊摧殘得不成樣子,才知還有如此古怪的愛花人,便捧來家中的玉色煙花送給她,囑她萬不可用同樣的方法對待它,待來年她再回到上京,會仔細驗看她是否遵守諾言。 少年總是執著地把一件小事當成一生的承諾來看待,她回來了,也帶著那盆完好無損的玉色煙花,整整一年的悉心照料,竟使得花期延長了一些時日,可是情卻不能延長。 沉玉後怕小姐看見玉色煙花會神傷,這幾日愣是給藏了起來。阮夢華眼不見心卻不靜,本想著找個機會把花物歸原主,又覺得如非必要,還是少與邵之思再有牽連才好。這幾年間來往的書信留在杏洲未曾帶回,日後她回去會一一銷毀,不留下對方的任何痕跡。如今她尚未將花還給邵之思,阿姊便當成要緊事來辦,好像那是邵之思留在這裡的一顆心,不錯,邵某人確實夠花心的,居然挑中她們兩個。 不過是一株花,既然與邵之思再無關係,給了阿姊又如何?於是她隨口應承下來,「阿姊想要便拿去,吩咐人來說一聲便行了,何必再跑一趟。」 不料阮如月竟流下淚來,連聲道:「阿妹,多謝你。」 她微感詫異,這次回京,阿姊似乎變了個人,從前冷情冷性,如今柔弱得像一朵易碎的花,動不動便下跪、流淚。果然,一個「情」字害人不淺,不說阿姊,就說她自己,面皮功夫更上一層樓,人前歡笑人後黯然,幾可大成也,當日不也險些不依不饒? 看著阿姊心滿意足地離去,阮夢華失魂落魄地坐在亭子裡,渾然不知對面石凳上又多出一個人。 過了良久,她揉揉眉心,乍一看到那個自稱狐狸大仙的男人坐在對面,稍一愣神便連忙看看周圍,「你怎的白天也在皇宮?」 他今日換了身淺碧色長衣,便是坐在那裡也惹眼得緊。站在離亭子不遠的小宮女,一個個地偷眼往這裡瞧,還面上飛紅,定是識得此人是誰,故無人上前來打擾自己。莫非他是皇親貴胄?她迅速在腦子裡想了一遍,卻想不出子夜國幾時多出這號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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