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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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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看得起她了,阮夢華含著微羞的笑,連聲說不敢,又叫了鳴玉把給懷姑姑的禮包呈上來好讓她帶上,恭恭敬敬地送出紫星殿,站在門口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天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秋風襲來,吹得她衣裾飄拂,沉玉上前圍著自家小姐轉了兩圈,突然叫道:「小姐,你那件披帛哪兒去了?」 她此刻才發現阮夢華身上只剩下船時穿的衫子,那件鑲著寶石的披帛卻沒了。 阮夢華咬著牙道:「興許是我命薄,用不起此等貴重東西,竟叫人給占了去。」 沉玉自然不信,她家小姐回回出門不能帶太多錢和值錢的玩意兒,回家時必定錢也光光物也光光。當下她悻悻地道:「這世間還有誰能比得上小姐命貴?說不得又是充大方地送人了。要我說,您存不住好東西。」 哪知這句常有的抱怨卻觸動了阮夢華的心思,她幽幽地接了句,「是你家小姐我沒用。」 說罷她轉身回屋,留下沉玉在那裡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其實兩個丫鬟在外面也聽到了一些二女易夫的風聲——邵家早已對外宣揚了邵之思即將迎娶阮家大小姐阮如月一事,連婚期也已定好,根本沒人提起阮夢華。二女易夫,姐姐搶了妹妹的未婚夫婿,而妹妹又不是一般人,此事讓人想不通之餘,又覺荒唐,都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談資。這便是為何慕容毅去迎接阮夢華時欲言又止的緣故,他卻不知,此事早有人寫信至杏洲,阮夢華因而早就心中了然。 然而早就知道又如何?她既不能沖回上京去質問邵之思,也不可能阻止與這件事有關的人的各種心思,於是看著這事走到如此地步,如今倒好,各取所得,各了心願,至於她,此刻已身在深宮,這樣的恩寵還能讓她說出什麼話嗎? 紫星殿宮侍成群,來向她請安時跪了一地,把鳴玉與沉玉唬得閉緊了嘴巴,話都不敢多說半句,有心想多陪她一會兒安慰她,卻被她攆了下去。 四下無人,她獨自在殿外最大那株月桂樹下徘徊,想著今日進京後的種種。涼風陣陣,不時有細碎的小黃花掉落下來,有些簌簌地掉進她發中衣裡,清香縈繞不去,腦中浮現最多的一個人,偏偏是那個在殿堂上垂首不語的邵之思。 原就是個沒有寄託的人,曾把那個少年的名姓深深鐫刻在心底,為有個人在心中記掛和能有個讓自己記掛的人而喜悅、心動,他在上京,而上京是她自小便極其嚮往的地方,到後來他便是上京,上京便是他。如今她終於回來了,可是他卻不見了。 下月初八便是他與阿姊的婚期,真快,她什麼都來不及做,也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待在這間華廈裡,等著他迎娶自己的阿姊。 「你哭夠了沒有?」 頭頂突然有人發問,聲音好聽得不像話。 她嚇了一跳,訝然拭去淚水,抬頭看到枝葉間探出一張人臉,在月色下朦朦朧朧如夢似幻,一時間迷茫不已:世間怎麼可能有如此美麗的男子,莫不是花精? 阮夢華仰頭與他對視著,慢慢看清他並非什麼花精,卻是一個身著月白衫子的男子橫臥在老桂樹的粗枝丫上,探著頭在沖她說話。 那人見她只知發愣,微微一笑,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人影一閃已經站到樹下,撣撣衣裳,拂去滿身的桂香露水,如同在自家庭院裡一般,說不出的瀟灑自如。 紫星殿裡闖入陌生男子,這深宮守衛的御林軍怕是徒有虛名。阮夢華猜他是仁帝的某個皇子,可他長得太過出色,與仁帝並不相像,那些成年皇子除了太子住在皇宮外,其他的都早已搬出宮另建府邸居住。太子宮與這裡相距甚遠,況且太子的年歲才過十八,這一位相貌雖好,也總有二十五六了。 阮夢華拿不准要不要叫人,只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雖是一身白衣,卻纖塵不染,足下一雙嶄新的雙色絲履,這樣的人若非位尊也必定富貴,然而他身上連件佩飾也無,實在瞧不出身份,可以肯定的是非盜賊之流。但不知為何要潛入皇宮,還出現在她的紫星殿中? 「你這丫頭倒會挑地方哭。怎麼了,是否被情郎拋棄了?」他像是被人注目慣了,毫不在意她灼灼的目光,折下桂枝輕佻地往前一送,欲勾起她的下巴,嘴裡嘖嘖道,「莫哭,小心哭壞了眼睛。」 她身子往後一仰,避開他的舉動,「你是何人?」 他輕輕一笑,竟有無盡風流之感,眉長入鬢,眼帶英氣,又比那年華正好的少年人多了一點點要命的滄桑,饒是阮夢華此時為了未婚夫婿被搶面上無光,也不禁紅了臉龐。只是,他說出的話卻極不正經:「我是……天上的仙人,被這片桂香引下凡塵,又意外遇上了你,小人兒,你可相信?」 阮夢華瞪大眼,她自然不相信,又被「小人兒」三字羞得臉色更紅,只得恨聲道:「我瞧你是千年的狐狸已成精,趁著今兒個十五,出來汲取日月精華了。」 「你倒有見識,能看出我的真身。不錯,在下便是千羽山聞香洞的狐狸大仙。」他沒有半分不好意思,一邊說著,一邊往她面前湊去,用不懷好意的腔調說道,「合該丫頭你與我有緣,今夜……」 眼看著他就要一親芳澤,下一刻卻被突然縱起的絢麗火光灼得退後一丈有餘,失聲道:「這是什麼東西?」 可阮夢華卻似動也未曾動過,目光閃動,笑嘻嘻地道:「大仙好本事,居然全身而退,我從未見過狐狸精,更想瞧瞧你把尾巴藏在了何處。」 适才他面上被灼得一痛,分明是那丫頭的手段。有意思,他原是想逗逗她,不曾想卻被她戲耍。他摸了摸眉毛,尾角竟被燎得發焦,再看她臉上淚痕未幹,卻是一臉靈動,渾不似剛才那般神傷,讓他不由得歎道:「丫頭,你又哭又笑,倒也不羞。」 她心中一時黯然,适才不覺竟已淚流滿腮,還被這神秘男子取笑,甚是氣惱,遂不客氣地回道:「焦頭爛額的狐狸大仙又好到哪裡去?」 「嘴還挺硬。丫頭,我能潛入深宮便有本事讓你無聲無息地消失,你不害怕嗎?」他作勢嚇她,心中想的卻是怎生讓她說出剛才使的什麼手段。這許多日子以來,看到的人全都無趣得很,唯獨此女不一般啊。 「怕,怕得要死。」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突然扯開喉嚨叫起來,「來人哪,救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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