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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殿閣外,秋雨瀟瀟、梧桐落葉,早有宮人將油傘連城一遍,在風雨裡支撐一起一條窄小的避雨之巷;東宮的鑾轎徑直揚長而去、視若無睹,嬪宮身後跟著的宮人自是詫異於東宮的冷落與無禮。

  而嬪宮還得微微欠身恭謹的側立於一旁,雖然有油傘蓋頂,然細浪淫雨仍是霑濕了嬪宮的裙裾,秋香色的筒裙,猶如風雨裡飄搖的枯葉,她緩緩走在連遍的油傘下,心情無比濕漉。

  東宮端坐鑾轎上,偏著頭,看著嬪宮正欲登上鑾轎,一腳懸空,她的身子贏贏一顫,差點跌落於風雨裡,唬得眾宮人連忙舉著傘就要上前摻扶,孰料,她自顧自的提著筒裙,搖搖擺擺坐在上鑾轎。

  他緊緊握著拳,咬牙恨道:「這個時候,還在逞強,我就不信一會兒你還能故作鎮定。」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陰冷、狠辣,似秋風秋雨裡摻雜的冰雹,愁煞中一片摧枯拉朽之勢。

  「奇尚宮,」嬪宮不時摁著眉頭,「娘娘,奴婢在,」奇尚宮雙手舉著油傘,踮起腳吃力地望著嬪宮,「不知道為什麼,眼皮子怎麼跳得這麼厲害?」

  嬪宮心緒不寧,頗為不安:「大監大人此刻可到了郊外接駕?」

  「娘娘,大監大人素來未雨綢繆,一切請不必太過於憂慮,」奇尚宮給嬪宮掖了掖了披風。風雨掃過嬪宮的臉,吹落雨滴凝結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端麗的面龐上難得有怯弱之色。

  雨仍在下,馬車的車簷下,像掛著一層細密的水簾,更緊要的是風雨裡居然來夾雜有冰雹,拇指頭大小的冰雹在我推開車簾之際,滾落幾粒,砸在地板上,晶瑩剔透,像碩大的淚珠。

  連忙掩上門簾,未免焦急:「娘娘,雨勢反倒是越下越大了,雨裡還夾著冰雹」「主上命人在距離都城四十裡的郊外停行不前,」吳尚宮試探性的遞話,以期敬妃的反映。

  「怎麼可能因為下雨,就直接進入都城回到宮庭,」敬妃竭力保持著平靜,口雖如此,然亦是坐不住,她煩燥的站起身,低矮的車頂,令她備感壓抑,略站了站,只得坐回原處。

  「娘娘,」車窗外一陣急促的敲窗聲,吳尚宮小心的拉開一條縫,我努力看清來人的臉,竟然是奇尚宮,昔日桃花般嬌豔的臉,在大雨裡一片殘敗,

  僅是那縷驚懼的聲音:「嬪宮娘娘使奴婢前來向中殿娘娘告饒,求娘娘能替河城府院君大人說句話,留一條活命就好。」

  敬妃摁著額頭,掐了掐太陽穴:「屋漏偏逢連夜雨,還夾有冰雹,怎麼避這場雨?」「娘娘,娘娘聖恩浩蕩,除非娘娘出面翰璿,府院君大人必死無疑。」奇尚宮未免慌亂起來,她一疊聲拍著車窗。

  敬妃給奇尚宮攪得更加心煩意亂,吳尚宮揣奪著敬妃的臉色,只得輕聲勸奇尚宮道:「正是因為情勢緊急,你不如先回到嬪宮娘娘的身邊。」

  「沒有中殿娘娘的首肯,奴婢拿什麼臉回去見嬪宮娘娘啊。」風雨裡,已分不清奇尚宮的臉上是淚是雨。

  「唉,」敬妃長歎一聲:「天要下雨,擋不住,擋不住啊!」

  奇尚宮聞言哭得聲淚俱下,即使風雨如晦,也能聽到她聲嘶力竭的聲音,望著她慘淡的形容,絕望離去的背影,我的心亦是發怵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命懸一線

  望著奇尚宮回來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嬪宮的眼淚奪眶而潰,瞬間打濕了殘存希冀的臉,她抿著嘴,壓抑著哭聲,僅從鼻間溢出嚶嚶泣聲,「娘娘,記著,無論為父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守住您的位置。」

  她拔下發簪,狠狠刺在手臂上,以肌膚的疼痛來減緩心靈的窒息,汩汩鮮血順著她的手腕蜿延而下,如蟒蛇吐露出殷紅的信子,纏繞在指縫間,最後,凝於指尖,一點一滴,閃著異樣寒光。

  「娘娘,」奇尚宮連忙掏出手帕,嬪宮撩起袖子,置於雨中,手臂上的鮮血傾刻間被大雨帶走,「今天的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之後,任奇尚宮包紮好傷口,仍將發簪插於盤發上。

  「東宮大人,你想要將大樹連根拔起是嗎?」嬪宮穩穩當當的踩在泥濘裡,縱然風雨交夾,她的步履依舊很是端莊,「但是臣妾是大樹底下的小草,在風雨之後最先站起來的,一定是臣妾。」

  「兒臣給父王千歲請安,給慈殿娘娘請安,」嬪宮雙手橫前,伏於雨地裡,行大禮,我立於敬妃身後,越過敬妃的肩,清楚的看到,嬪宮紅腫的眼,她的鳳目,像頭頂結愁的烏雲。

  只是,她的面容,除了在藍光之下異樣慘白外,一片沉靜,「原來是嬪宮,」主上顫微微的聲音透著不忍:「雨下得這樣大,你先行回宮吧!」

  「是呀,嬪宮,我跟你父王知道你的一遍心意,回宮後再召見你。」敬妃的肩,微微顫抖,她以言語撫就著嬪宮。

  東宮殿卻下一個劍步走上前,抬眼望向嬪宮:「嬪宮,你來的正好,這樣的事,早晚亦是要知道的,」句句如燒紅的烙鐵在烙嬪宮心上:「河城府院君被押到義禁府,正準備接受推鞠!」

  「若臣妾的父親,涉及謀逆之大罪,臣妾及臣妾的家門,」嬪宮依舊伏在雨地裡,她提了口氣:「甘願受罰,千歲、千歲、千千歲。」

  未等主上答言,東宮來個釜底抽薪,將事態擴大到無可轉寰:「嬪宮曉以大義,還請父王明察,兒臣一如嬪宮之所思。」

  眾人俱將目光紛紛落在嚴宗的身上,敬妃、東宮、宗親戚眷、朝庭大臣、甚至宮人、下士,她的命運,飄搖在風雨裡,可謂命懸一線,只要嚴宗點頭,只要嚴宗一句話。

  片刻斂聲屏息,仿佛十年那麼漫長。

  我看不到嚴宗的臉,卻分明可以看清,眾人揣測、匪夷的目光,有人暗叫不好、有人落井下石、亦有深深憂慮的,嚴宗略咳嗽一聲,眾人將脖子伸得更長,「嬪宮,」他的言語遲疑,明顯是在猶豫。

  「嬪宮于深宮中,素來有德,」嚴宗終於拿捏了話語:「家人犯罪,家屬不應連罪,自世宗大王一朝,領相沈溫一案,就有定論。」他一句家屬不應連罪,將嬪宮從生死迷局,拉了回來。

  「聖恩浩蕩,」嬪宮長跪於地,目送嚴宗和敬妃歸宮,東宮則失望得一步三回頭,望著那幅計不得逞,惱怒而傖惶的樣子。

  她細長的鳳目,有守得雲開見月明清亮之色:「大人,臣妾將于您一同榮極,您登上寶座,我坐上國母的位置,一切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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