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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第一百二十四章 珠胎不照淵

  儘管宮廷傳得沸沸揚揚要廢除徐氏君夫人之位,卻自敬妃醒來後一連數日,都不曾有教旨頒佈,敬妃經過十來日的調養將息,已能站起身,由吳尚宮與我摻著,在中宮殿外的院子裡小步走走,活動筋骨。

  暖暖晨光中,敬妃的精神影兒分外清明:「連日臥病在內殿,可我把這把老骨頭給悶壞了,」吳尚宮皺紋叢深的眼角堆起笑意:「奴婢這心呀,到了此刻才算是落了地的石頭,踏實。」

  敬妃蘊著笑意,輕輕拍著吳尚宮的手:「有你在,我就是閉了眼,也沒什麼事不放心的,」「娘娘切莫再讓奴婢受這樣的驚嚇啦,奴婢也是有了春秋的老婆子,」

  吳尚宮略板起臉,一幅滿是不悅的樣子,倒令敬妃打疊起言語開解她:「罷、罷、罷,一會兒喝那難喝的湯藥去,省得你拿臉色給我看。」

  我二人正要扶敬妃回到內殿,卻見恭嬪領著徐氏,姑侄二人都穿著素服,兩人伏在地上行大禮:「請求中殿娘娘,治大不敬之罪。」

  敬妃揚起下巴,冷漠的望瞭望恭嬪身後的徐氏,一言不發,搭著吳尚宮的手轉過身。

  內殿裡,吳尚宮接過藥碗,我奉上手帕,給敬妃擦了擦嘴角,即使是在病中,敬妃仍是很講禮儀的,她小心的吃藥,嘴角只浸了些藥汁,這便是出身名門世家閨秀的風範,到底是出生不同。

  吳尚宮陪敬妃聊起家常:「娘娘,榮源府院君大人前日進宮請安,那神情,見到娘娘,老淚縱橫啊!」敬妃歪在抱枕上,未免有些心酸:「自我搬進這中宮殿,府院君離開都城,距離我越來越遠了。」

  「府院君都已是白髮蒼蒼的七旬老人了,也不知道主上這一次召他回來,是否能讓他多些時日留在都城,」敬妃搖搖頭,歎了口氣:「聽主上說河城府院君也請求回到都城進宮問安呢!」

  吳尚宮將手攏在唐衣裡,一臉好奇:「哦,那麼主上恩允了嗎?」「我勸主上讓金大監回到都城,自嬪宮嫁入宮廷後,他離開都城已有七年了,七年來不曾返家過一次,也夠有違人倫的。」

  敬妃轉著念珠:「唉,世人都道皇親國戚,卻不曾知,外戚們若當不好,甚至連身家性們都保不住。」她半眯著,花白眉的毛微微顫動:

  「昭憲王后的父親,曾被太宗大王賜了死藥,母親淪為官婢,直到兒子登上王位,才予以平反,為了寶座,為了王權的穩固,只能任妻子的眼睛含恨流血。」

  「這在本朝自是不會,主上最是英明,如此安排,令王室與戚臣們都能和睦呢!」吳尚宮軟言開解道;看來越是有家世背景,越是令龍椅上的君王坐立難安。

  原來,主上即提防著敬妃娘家的勢力,也牢牢遏制著嬪宮娘家的勢力,所謂將金正翰留在身邊做同副承旨,也應是一種操控。

  漸漸的,對於宮廷的人和事,我能夠慢慢想到更深一層,又或者,因為接觸到了權利,對於政治,已有一種覺悟。

  「娘娘,恭嬪娘娘與君夫人跪在殿外呢!日頭這麼大,足足有半天了,」吳尚宮終於坐不住,討敬妃示下,敬妃轉過身,面向裡側閉養息,

  如此,吳尚宮再不言語,她極力保持著平靜,而嘴角卻泛著冷笑。

  到了用午膳的時刻,宮人們正要抬進膳桌,恭嬪張惶的闖入內殿:「娘娘,您聽小妾說上一句,君夫人,不,順鳳這孩子,她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再這麼跪下去,恐怕就要一屍兩命了!」

  「什麼?」敬妃與吳尚宮頓時面面相覷,我聞言亦是一陣錯鄂,敬妃自是扶著吳尚宮的手去看徐氏,她二人剛離開內殿;

  恭嬪昂起頭,之前的張惶傾刻不見,她的菱唇泛起獰笑,毫不介意,我還留在內殿。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步步為營

  懷了王嗣的女人,在大日頭底下還跪著,就算敬妃再厭惡徐氏,吳尚宮心裡再恨的牙垠癢癢,只能是禮遇,並速速去內醫院,召了醫女診脈,形勢的變化,真是難以預測。

  上天待徐氏真是不薄,我在去請醫女的途中,設法將這個消息帶給了奇尚宮,分明可以看到奇尚宮那雙桃花眼裡的震驚,還有妒意。她那張桃花般嬌豔的臉,如被雨打風吹,一地的零落。

  醫女替徐氏診完脈,恭敬的行了大禮:「恭喜中殿娘娘,賀喜中殿娘娘,君夫人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徐氏聞言,蒼白的小臉,喜極而泣,她知道,君夫人的位置,不僅保住了,並且,她腹中的胎兒,還能實現她對人生的追逐。

  之後的事,自是敬妃打發恭嬪好好護送徐氏回大君府,還命出納尚宮大包、小包的準備賞賜,山參、鹿茸這樣的補品如流水般從中宮轉到了大君府。

  徐氏懷有身孕的消息,令之前的廢黜之說,化為烏有。朝庭大臣,最是會看風向。

  這樣一來,嚴宗留中不發的上述倒是迎刃而解,再無人提及。

  在就善堂,我聽到仁平公主附在嬪宮的耳邊:「不會是詐孕吧?她蒿席戴罪,又跪了一個大日頭,竟然一點沒事?」

  一旁吳尚宮也滿是疑惑:「奴婢也深為詫異,半個月前,若君夫人已懷身孕,中殿娘娘責罰她之際,她就應如實稟報,就算當時的情形,在娘娘醒來之後,大君為何不將這麼消息告訴娘娘呢?」

  嬪宮清了清嗓子:「這怎麼可能呢?那個醫女是你們差鄭尚宮去請的,難道,只有一個可能,」「是什麼?」仁平公主與吳尚宮提高了聲音,急不可耐的想要知曉答案。

  「她步步為營,隱瞞了懷孕之事,」嬪宮的聲音冰冷,吳尚宮連忙追問,「這於她有什麼益處?若當時不是主上心慈,她很有可能就已經被廢位,給趕出去了,」

  「就是呀,沒理論的事兒,」仁嬪公主附和道。

  嬪宮壓低了聲音,自是聽不到她的一番見解,若我是徐氏,為什麼要隱瞞這樣一件天大的喜事呢?我儘量站在徐氏的立場,去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麼?在子嗣凋零的王室,懷孕就意味著尊榮。

  敬妃召我單獨晉見,她一臉愧色:「這可如何是好?徐氏懷了身孕,你這件事情,恐怕要往後拖一拖。」

  「君夫人能為王室誕下後嗣,奴婢愉悅的心情,和中殿娘娘您俱是一樣的,」我抬起首,言語之間滿是懇切。

  「可我聽吳尚宮說,你心裡早有永安吾兒了,緣何你,當然,也難得你的心胸如此大度,處處為他著想,」敬妃倒是樂得順水推船,果然都是吳尚宮透露的。

  「之前雖然是娘娘一番美意成全,但奴婢其實心裡很慚愧,」敬妃「哦」了一聲:「慚愧?這是為何?」

  「若是奴婢處在君夫人這個位置,心裡未勉會難過呢!看得出,君夫人是真心喜歡大君的,所以難免過於率直呢!」

  卻不知,這番話不過一時半會兒就傳到嬪宮耳中,她使奇尚宮將我叫到了御花園:「你可真是棉裡藏針呐,處處以退為進,」我並不答言,如岸邊的垂柳,靜靜的照著水面。

  「只不過,你真是時運不好,好容易有了機會,偏生又被打碎了,」她涼涼的笑著,想要挑起我的欲望。

  「娘娘,這麼近看您,越是這麼看著您,您怎麼,」我的聲音輕輕的,如柳枝輕輕捎過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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