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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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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一場暴雨之後,有些年久失修的宮殿,被掀開了屋頂,瓦片散亂了一地,到處可以見工匠們忙碌修整的身影。只有這個時候,宮廷才會有除主上和王室宗親之外,真正意義上的男人出現。 這個時候的宮女們像是不約而同,紛紛於殿外尋著各種差使。她們的目光頻頻落在工匠們壯實的身上。惶惑、興奮、甚至迷離。因天氣暑熱,工匠們大多是赤裸著上半身。 古銅色的肌膚如田野裡一望無垠的蕎麥,純樸、自然。強有力的胳膊和手臂,渾厚、健美。他們在炎炎夏日裡揮汗如雨,無不流露著男人的陽剛,給這片陰柔注滿了勃勃生機。 宮女們有的從胸前掏出菱花鏡,不時照照姿容;有的扭腰擺臀,藉故而過;還有的三五成群交首接耳,隱隱傳來:「那身力氣,那真是男人。」更有些膽大的,嬌音婉轉,搔首弄姿。 監察尚宮權尚宮叉著腰,領著幾個內人驅逐駐足的宮人:「閉上你們淫蕩的眼,合上你們放浪的嘴。主上的女人,怎能看這些賤民。」我卻在去中宮殿的路上,不經意地轉回身,看到權尚宮不時偷眼瞧瞟她口中的賤民。 心中未免暗暗生笑,但想起吳尚宮那句:「宮廷的歲月催人老去。」都是寂寞的女子,也在心中歎息,我亦是這群寂寞宮女子中的一員啊,也尚未可知能否擺脫寂寥的命運。 中宮殿的宮人們自然也是心不在焉,翹首以待的。就在這時,吳尚宮從內殿出來,打發宮人們去辦差,大部分的宮人都有差使。這一刻,我感到吳尚宮的心在殘忍之餘也有著溫情。 雖然她謀害了楊內人,一手藥死了王內官,她打量著我:「怎麼,大家都想往外跑,你倒沒一點興趣?」我摁著衣襟,低頭淺笑:「趕著給中殿娘娘抄寫經文呢!」 「也是,你的眼底怎麼可能瞧得上那些賤民?」 我當然聽得出她言語裡的嘲諷,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連監察尚宮都偷偷瞧上幾眼,吳尚宮娘娘可真是淡定。」 「越來越放肆的丫頭,」她斂起笑意。 經過幾日的歇息,那漠然的目光又恢復了銳氣:「不過,你就要交好運了。」 我有些詫異,心下未免疑惑:「娘娘,奴婢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您不必放在心上。」 吳尚宮的手輕輕撫過我的臉:「可不是一張清新可人的臉嗎?可不是一副溫婉乖巧的模樣嗎?」 不知是她手上的皺紋令我的肌膚感到不適微微發麻,還是心底的疑惑變成不安:「娘娘所言,是指?」 「噓……」她豎著手指吹了吹,其調皮一反尋常。 「娘娘,是否可以把話說得明白點。」我感到不安。難道,在心裡揣度著,不會是因死了王內官讓我去給東宮侍寢吧。狡猾如吳尚宮自然猜得出我心中的不安:「天機不可洩露。」 她是故意的,就是要看我緊張、看我擔心。我深知再問無益,除了增添更多的煩惱,不如隨緣隨喜,至少她未曾說是噩運。 敬妃自王內官死後,又恢復了之前的慈祥與平和。她歪在抱枕上轉著念珠,讓我給她念《觀音大悲咒》。看著她一幅虔誠的模樣,我的心在顫抖。想起很久以前,她跟我提起阿育王,前半生殺人如麻,後半生誠心向佛。 80 人有佛性,佛有人性。人生在這世上不斷造業,就要不斷禮佛,洗清身上的罪孽;需要的時候就大開殺戒,剪除阻擋的人和事,護所謂的法;殺戮之後,念念佛,讀讀經,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算是在敬妃的佛性裡看透人性,她用慈悲之心粉飾著自己,其實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維護自己的權勢與尊嚴,僅此而已。她身上散發的神聖光環在我心底悉數散去。 「鄭尚宮的聲音,有些心不在焉的。」敬妃溫和的言語將我引了回來,「聽說宮人們都爭著辦差,想在外行走呢!」我的目光依舊落在經文上,聲音很輕:「嗯,是比尋常要多些呢!」 「你很誠實,也很守本分。」敬妃探起身子,我連忙上前扶她起來,「我給你的將來作了安排。」聯想到之前吳尚宮的話,當然會慌亂,扶著敬妃的手微微發抖:「娘娘,小女的將來,就是悉心服侍您。」 敬妃無比慈愛地望著我,目光裡有著暖暖的笑意,應是真誠的:「我老了,你不可能跟我一輩子。」 「中殿娘娘長命百歲,說這些傷感的話,奴婢亦是會傷心的。」不論如何,她是大君的母親,她亦不曾虧待我,至少,她與我還沒有利益衝突。 「你除了是個宮女之外,你的容貌舉止、言行品性,都是出類拔萃的。親貴裡幾個小輩兒,除了河城府夫人的小兒子媳婦兒朴氏,都未能有人及得上你。」敬妃如此的讚譽並未讓我感到欣喜。 見我低頭不語,她只當我靦腆謙遜:「出身也不是問題。你是益陽府院的後代,也是名門之後。」她如此抬高我的身份,更是加重了我的疑慮。益陽府院君是太宗追封我的先祖鄭夢周,所冊封的封號。 敬妃將手攏在唐衣裡,柔和悅耳的聲音在我聽來像是一曲變奏:「最近宮裡發生了很多事兒,也需得喜事兒來衝衝。這樁喜事兒,非你莫屬,唯有你才能讓我放心,你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看來我的疑惑是對的:「娘娘,小女不是很明白娘娘所指。」 敬妃從案幾下拿出錦盒:「打開來看看。」我因內心沉屙,一個活結,扯了好一會兒,才打開:「娘娘,這裙子,不是您前些日子,讓我系在脖子上的嗎?」 敬妃樂呵呵地指著裙子:「早準備好了,上回就是特特讓你來試的。這呀,叫伏魔裙,在本朝已經失傳了多年,我亦是在仁粹大妃的起居注裡看到的,才知有這樣一個典故。」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典故呢?」我雖鈍愚,卻還是清醒,冷靜下來,要聽靜妃把話說完。敬妃像是開悟:「原來納後宮是有嚴格的禮儀和規範的,還有諸多的忌諱與講究,王室才會和睦,才會開枝散葉,子嗣成群。」 納後宮,一片杯弓、竟成蛇影,在敬妃未確切下召之前仍是強打精神傾聽。 「內官背起梳洗打扮之後的後宮,將伏魔裙系在後宮的身上,令她的腳不沾這宮廷的塵土,不沾塵世的煩惱,如此,一直背到合宮的寢室裡,陰陽交合,孕育男女。」 耳畔的聲音開始漸漸模糊,我所害怕的事,就要發生了。怎麼可以給東宮侍寢,去當他的後宮,趁敬妃未金口玉言敲定此事之前,興許還有轉機,遂伏在地板上:「奴婢求娘娘開恩,求娘娘開恩。奴婢只想服侍娘娘,請娘娘不要將奴婢送去東宮侍寢。」 她原是興致勃勃、無比興奮的,見我如此行大禮打斷了她,慈眉善目間一陣錯愕:「什麼?你說什麼?」 ——下接網絡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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