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女子 | 上頁 下頁
三六


  人已開始有些暈眩,感到腳底軟軟的,伸出手正要拾起第六杯,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東宮大人、嬪宮娘娘,臣妾瞧鄭尚宮已吃了這麼多盅酒,再這麼吃下去,怕也是傷身,不如由我等代勞吧!」

  竟然是徐氏替我說話,東宮與嬪宮見是徐氏開口,欣然應允。她推了推一旁的永安大君:「就請相公替我幫鄭尚宮吃酒吧。」大君一面含笑望著徐氏,一面自斟了兩盅,算是替我解了圍。

  嬪宮巧笑道:「還不上前謝謝君夫人的一番心意,要不你倆就能這麼過關呀!」我自是提著裙擺與奇尚宮上前給這二人行禮。徐氏是如此善解人意,心中滿是感激,杯酒釋懷,即使將來她曾用最卑劣的方式來傷害我,而今日之舉,卻讓我記著她今日的好。

  回到坐處,我感到頭暈目眩,心跳亦加速,酒力上頭,周身綿軟無力,努力扶著額頭,支撐著身子,連忙躲出來散酒氣。

  出了宴客廳,往左轉就可以直接上宮道,便可走出東宮殿的大門,一個綠油油的身影,從我眼前一晃而過,是誰?半醉半迷間,我趕緊跟了上去,她身影伶俐,繞過一間偏殿后,便再也尋不著影子。

  偏殿焚著梅花香餅子,借著晚風清雅幽香,這是我喜歡的味道,這味道比平常又多些許甜軟誘人,卻愈覺著周身酥軟。身子一陣潮熱,我鬆開襟帶,扯開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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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的回廊已有晚風穿堂而過,怎麼還是這樣熱,我已顧不得體統,撩起袖子,敞著胸口扇起風來,喉嚨裡像有一隻小手在抓,一種很奇異的渴求,身子持續的滾燙,酥酥麻麻,像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蘇醒。

  我曾經吃醉過酒,可這一次醉酒,怎麼跟之前是那麼不同?我開始難以控制自己的意識,像要盛放的花朵,被巨大的葉枝纏繞住,想要努力的掙脫束縛,卻是不明就裡。

  身子持續發燙潮熱,我索性褪去上衣,伏在回廊冰涼的木地板,身後傳來一陣環佩叮噹之聲,轉回身一瞧。鬢雲欲度香腮雪,紗掩玉面露蛾眉的白衣女子,是她。

  她白色的清影不斷放大,連忙前扶起我,眼裡滿面是焦慮:「不要替別人喝酒,你要小心。」我擺擺手,軟綿綿地說道:「奇尚宮應該不會害我。」耳畔吹氣如蘭:「她雖不一定安著壞心,但人難免被利用。」

  初聞此言,我仿佛酒醒三分:「難道,嬪宮要害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鬢雲亂灑,酥胸半掩,天,我的腦子一陣嗡響。她迅速替我整理好衣衫,拿出一粒丸藥塞進我的口裡:「酒裡有催情的藥引子,你再聞著這香,就會生成魅藥,名喚梅花落。」

  我緊緊拉著她的手:「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嬪宮為什麼要害我?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嬪宮只是想讓你給東宮侍寢,東宮很快就會回來;你不願意,就裝醉躺在宮道上,再遲些就來不急了。」她推搡著我,示意我趕緊離開。

  當有宮人扶起我,我已在嬪宮的寢殿。她的寢殿裡,擺著忍冬花,似有若無的香氣籠罩著我。嬪宮在我的耳邊悠悠說道:「也該醒了吧!」我坐起身整了整衣襟,恍然說道:「奴婢怎麼在娘娘這兒?」

  嬪宮湊近我的跟前,明明是平日裡溫潤的模樣,而聲音卻亦常刺骨:「你為什麼不願意給東宮侍寢?」我佯作不知:「娘娘,請問您這是何意?」

  嬪宮站起身,火紅的筒裙如火焰一般跳躍燃燒:「一定是他壞了這樁美事。」我跪於她的跟前,一臉真誠:「娘娘,奴婢從無出仕後宮之心願。」

  「哦,是嗎?」嬪宮轉過端麗冠絕的臉,一雙細長的鳳目閃著銳利,「我怎麼在更衣的時候,聽到君夫人抱怨,說你故意摔倒,撲進大君的懷抱裡,想要勾引大君。」

  我感到臉色一陣發白,顫抖地說道:「並不是那樣的,娘娘。」嬪宮抽出我盤發上的玉釵,把玩在手中:「那日在偏殿,你對永安大君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到了。」她越是說得不經意,我越是感到惶恐:「奇尚宮她?」

  嬪宮又將玉釵插回我的盤發,與我四目相對:「你怎麼不明白呢?單是你喜歡人家,有什麼益處,得人家寄情予你,真是個傻子。」心裡壓抑的隱痛在瞬間被撕開,她與吳尚宮犀利坦白的挑釁是不同的。

  我的眼中蘊著怒火,雖然我極力壓制自己的憤怒:「請娘娘不要將自己的意願強加于奴婢的身上,奴婢雖然卑微,卻也有自己的情願,娘娘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的丈夫推給我呢。」

  「你,放肆。」一記響亮的耳光摔在我的臉上。我撫著滾燙的臉,望著盛怒的嬪宮,終於見到她生氣發怒的樣子,那雙鳳目,充滿了霸氣。

  她見我如此,倒是抽了口涼氣,搖搖頭,盤發上的金釵在夜光裡劃過一道炫目的光線:「你這雙眼睛像極了我,你像是我的影子。」

  「在奴婢的眼裡,娘娘至高無上、尊貴無比,但今日娘娘之所為,卻令奴婢感到失望。」一字一句從唇齒間溢出,目光清冷又含著悵然。

  嬪宮聞言往後退了一步:「感到失望?」

  她令我失望,之前是如此欣賞嬪宮:「奇尚宮跟我說,娘娘不是後宮一般的女子,但想不到娘娘的手段也不過如此,並不高明。」

  嬪宮的鳳目渾澄、迷惑,之後如燃燒著熊熊烈火,那烈火裡翱翔著一隻長滿了逆羽的雄鳳,她緊緊地盯著我,目光淩然,如鳳凰振翅倨傲的盤懸在半空中,即使過了很久,也令我記憶猶新。

  而我也竟然無畏於她如此氣勢,昂起頭,語聲不重,卻是落地有聲:「奴婢不會給東宮侍寢,奴婢雖然卑微,卻依然有尊嚴和傲骨。」

  「你可以不給東宮侍寢,但你要記著,」她提高了聲音,明麗的聲音飄蕩如咒語,「有一天,你一定會比我更瘋狂。我如果是雄鳳,你就是雌凰,看看你這雙眼睛,充滿了錚錚鐵骨和執著的欲望。為了你的情願,你一定會來求我,並且不惜一切代價。」

  末了,她命奇尚宮送我離開東宮,我回望了她一眼,才驚覺她的眼神在适才居高臨下之後無比落寞與空洞:「娘娘,為什麼?」她收拾起疲憊與蒼涼,如涅槃的鳳凰:「宮廷就是一個讓女子瘋狂的地方。」

  站在東宮殿的大門,我難以壓抑心中的怒火,抬起手想要揚在奇尚宮那張人面桃花般的臉上:「你出賣我。」

  她緊緊抓住我的手,低聲嗔道:「今晚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說罷,她掀開衣袖,手臂上一大片紅疹子。

  「你倒是撇得乾淨?大君那件事情你為什麼告訴嬪宮?」我像是眼裡要噴出火,想要迅速點燃她。

  奇尚宮摔開我的手,扶著盤發,一臉坦蕩:「我只是在守本分,當然不能隱瞞上殿。」

  我使勁搖著她的雙肩:「你這樣會害慘我的。」奇尚宮一把推開我,半眯著眼:「你為什麼不順水推船呢?雖然我並不知今晚的事,但嬪宮的安排,其實並不是件壞事,做不了君夫人,傍上東宮當寵妾也……」

  「夠了,我不會與王侍寢。」迅速而堅決地打斷奇尚宮無謂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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