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女子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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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上前雙手接了,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敬妃的話聽著軟,仔細一想,卻是耐人尋味的。出生于富貴之家,而非士大夫之家,在敬妃看來,中人出生的徐氏一家是因恭嬪的恩寵,才出仕朝廷的。 敬妃往前探了探身子:「徐氏,我讓宮廷的老尚宮們說給你聽。」說罷,吳尚宮領著訓育尚宮、監察尚宮,三人依次請安行禮。吳尚宮含笑說道:「中殿娘娘這麼疼愛君夫人,令奴婢三人指導君夫人學習《內訓》、宮規、王室的禮儀,也是奴婢們莫大的榮幸。」 平心而論,敬妃雖然對於徐氏的出生頗有微辭,自答應永安大君之請求後,亦是真心待徐氏的,她一心想著通過培養能將徐氏塑造成和嬪宮一般有德行和操守的女子,因此,特意作了這麼一番周密的安排。 徐氏聞言,一雙秀眉微蹙,倒是愣住了。敬妃見徐氏如此之神情:「怎麼?君夫人不滿意我的安排?」徐氏慌忙擺擺手:「不是,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也覺著很好。」 敬妃方滿意地笑著:「這樣你每隔三日進宮一次,直到學習完所有的禮儀和規範。」徐氏只得點頭稱是,聲音輕輕的,像是不情願的,但又不能不答應。其實學習這些對於宮女子都只是習以為常的家常之識,她不必感到不適。 嬪宮在選為世子妃前,曾在太平館接受了三個月的訓教,宮中三殿尚宮並宗親貴婦,朝廷一品大員的貞敬夫人們皆成群結隊輪著給嬪宮授課,每日有諸多考試、詢問,需要嬪宮隨時隨刻正確答出。 甚至處於這個國家至尊匹配的敬妃,還要常常請這些個人來展開學習。後宮的嬪妃亦是不能間斷的,宮女更是不能有一點差池。輕則處罰,重則皮鞭,我自入宮以來沒少挨過調教與懲罰。 敬妃似乎感到滿意:「那麼,就從今日開始吧,吳尚宮已在偏殿備好了君夫人學習用的書房。」她示意吳尚宮帶徐氏下去。徐氏卻猶豫地坐在原位,她咬著櫻唇:「慈殿娘娘,可否從三日後再開始呢?」 她有些將手枕在腿上:「哦,這是為何故呢?」徐氏轉動著眼珠,壓低了脆生生的聲音:「臣妾想遲些給姑母恭嬪娘娘請安,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見她了,還答應和姑母一起做做女紅。」 敬妃沉吟著,她撥著念珠,內殿裡只聽得念珠的轉動聲。徐氏張皇著小臉:「慈殿娘娘,臣妾是不是不應該去?」她搖搖頭,依舊和氣地說道:「沒什麼,你這就去吧,恭嬪也是宮中的長輩。」 徐氏方笑語盈盈站起身退出內殿,而敬妃卻是滿眼不悅,沒有人敢這麼回絕敬妃的安排與要求的。敬妃所有的仁慈與寬容是在她許可的範圍內,這是服侍她這半年裡,漸漸體會到的。永安大君也非常準確地繼承了她母親的這一特質。 嬪宮仿佛不曾留意到敬妃的不悅,或者之前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她輕啟朱唇:「慈殿娘娘,兒臣可否跟您討一杯秋茶喝呢?」敬妃回過神,舒展了眉頭:「這有什麼難,鄭尚宮把大明國賞賜的鐵觀音秋茶沏給嬪宮嘗嘗。」 敬妃握著茶碗:「茶雖好,嬪宮還是少飲些,上回君夫人所言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她所言俱是道理,我常常為嬪宮的身體擔憂呢!」 嬪宮摁著心口,垂著頭,聲音微顫:「兒臣真是沒臉見慈殿娘娘呀!」 「這樣的事情也急不來,但只是東宮有這麼多承恩尚宮和內人,怎麼竟無半點好消息?」 嬪宮擱下正要端起的茶碗:「兒臣惶恐之至,為了東宮大人的子嗣,也是寢食難安,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兒臣為了這事,還想請旨出宮祈福呢!」 敬妃盯著嬪宮的臉:「東宮最近常常去你的寢殿呢,還是比較寵倖哪個宮人?」嬪宮微紅了臉,有些許遲疑, 她歎了口氣:「東宮除了初一、十五按祖制和欽天監所測合宮之日,平日多是待在他的寢宮的。至於宮人處,除了娘娘頒佈教旨,不常去的,想是最近政務繁忙,無心閨闈之事。」 「對了,除了東宮殿尚宮,近前服侍東宮的內侍和宮人都有哪些人?」敬妃出其不意地問道。 嬪宮扶了扶頭上的金鈿,隨即答道:「倒也不曾更換過宮人,東宮大人使喚慣了。哦,就是增派了王內官,上次的賞花宴上,慈殿娘娘您是見過的。」 敬妃「嗯」了一聲:「那內官眉清目秀的生得花朵兒一樣,遠遠瞧著比宮女們還像女孩子。」 嬪宮撫了撫手上的玉扳指:「那倒是,人也溫柔平和的,常常隨侍在東宮的身邊,東宮也常使喚他。」 敬妃語重心長地說道:「嬪宮是一位有德行的女子,還請嬪宮多關心東宮,緊緊抓著他的心,賢妻夫少禍,這樣王室的根基才會如磐石般屹立不倒。」說罷,她又添了一句,「過兩日我也許會到東宮去逛逛,好些日子不曾去了。」 末了,我送嬪宮離開內殿,不遠處奇尚宮已備好鸞駕。嬪宮低聲向我說道:「今晚東宮設宴,邀請了年輕的宗親外戚及其夫人們,你若是有空,也來宴飲罷,你與奇尚宮一席,吟詩作賦的,也有個伴兒。」 我自是含笑應承了,宮廷的生活是寂寞而空虛的,能參與上殿們主辦的宴飲即是榮幸也是打發寂寥最好的方法。 68 多麼打動人心的簫聲,東宮殿的宴飲,王內官如癡如醉地吹著玉簫。他立於水晶簾之後,清亮的月光裡,浮動著俊逸的身影,他長長的影子,隨著簫聲在月影裡流淌。 一瞬間,我有些失神,他多像她,又或者,她很像他。伸出手,想要撥開疏簾,奇尚宮一把拉住我:「可別攪了東宮大人的雅興。」 雖然我二人動作輕微,卻仍為坐在上首的東宮瞧見。他擱下酒杯,皺著眉:「怎麼?這簫聲不夠引人入勝嗎?」我二人俱伏在地上:「奴婢慌恐,驚了東宮大人的雅興。」 坐在東宮身旁的嬪宮則是舉重若輕:「大人,臣妾把慈殿娘娘的封書尚宮請來,是為了給您一個驚喜。」東宮一個側目,回望著嬪宮:「這是何意?」 嬪宮指著水晶簾外的王內官:「依臣妾之見,王內官的簫聲過於落寞,在這樣的宴飲上,需有和曲。」東宮來了興致:「有誰能和得上王內官飄逸出塵的簫聲?」 在座的眾親貴,也為東宮夫婦的交談吸引住了,紛紛駐了宴飲,只靜靜瞧著這二人。嬪宮吃了酒,她的面龐燦如春華,皎如秋月:「臣妾將圃隱先生的聞蔦賞給了鄭尚宮,您難道不想聽聽靈琴天韻,柳浪聞鶯?您不想聽聽,什麼叫天作之合?」 接下來的情形,自是我無法推卻的,亦或者我是極渴望與王內官和曲。他在簾外,我在簾內,我二人中間,一副疏簾,夜風起,簫琴動,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一曲高山流水娓娓道來鐘子期與俞伯牙相知之情。 曲落、聲靜。久無人語,良久,才聞得東宮緩緩擊掌,這之後,親貴們如流雲般的掌身紛至遝來。與王內官並肩到東宮夫婦的跟前領賞,盈盈行大禮之後,東宮的目光久久落在我的身上。 他不時側目看看身旁的嬪宮,又匆匆掃過我身旁的王內官,他的目光裡閃過驚喜、閃過遲疑:「想不到鄭尚宮有此技藝,又別有一番神韻。」我看到嬪宮的眼中閃過深遠的笑容,一泓清泉、深不見底,不知是憂是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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