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歌盡桃花 | 上頁 下頁
一八一


  謝懷瑉心漏跳一拍,急忙低下頭去。

  夜更濃了些,雨漸漸小了,細密的沙沙聲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風吹得燭光晃動,對面謝懷瑉不安又羞赧的臉,倒同記憶裡那個機靈刁鑽,膽大包天的影子沒辦法重合到一起。

  酒全喝下了肚,可是那熱量並不能驅散腿上酸澀的疼痛。那伴隨他多年的宿疾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勢。

  本以為天氣暖和,應該不這麼容易復發的。宇文弈皺起眉頭。

  謝懷瑉敏銳地發覺他的不對,「大人不舒服嗎?你臉色越來越不好了?」

  宇文弈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謝懷瑉站起來,「大人,您還是回去休息吧。我看您是累著了。」她四下張望,找侍衛。

  可是侍衛在被他遣散得老遠了。

  疼痛不久就演變成為了劇痛,宇文弈咬緊牙關扶著桌子站起來,額頭滲出汗水。

  「大人?大人?」謝懷瑉的聲音很慌張。

  她伸手過來攙扶。宇文弈潛意識地將她推了開去。

  「沒事。」他低聲說,「我這就回去。」

  謝懷瑉又說了什麼,可是宇文弈沒把那些話聽進耳朵裡。他所有的意志都用在控制那一雙劇烈疼痛又不聽使的腿上。

  他一步一步往裡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

  這個註定會伴隨他一生的病痛。

  他緊握著拳,感覺到汗水從臉頰滑落下來,身體緊繃如滿弓。

  謝懷瑉一直在耳邊說什麼,他現在是一點都聽不到了。疼痛已經佔據了他全部的神智。唯一感受得到的,是她執著地握著自己的手,給自己一點微薄的支持。

  腿部的抽筋讓宇文弈沒辦法再走下去,他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上,連帶著似乎也把謝懷瑉拉倒了。陰冷劇痛這時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全身,整個人像浸在寒冰之中。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骼,每一處肌肉,都在一點一點剝離身體。

  痛苦和寒冷之中,他不由牢牢抓住那只一直緊握著他的手。柔軟而溫暖的一雙手。仿佛那是他所有溫度的來源。

  鼻端聞到湯藥苦澀的氣息,身體已經暖和了,躺在被褥之中,柔軟的被子蓋在身上。

  屋裡有人。他是習武之人,聽得很清楚。

  她在看書,時不時看看爐子裡的火,或是往藥罐子裡添加一點東西。

  吳十三輕輕推門進來。

  「怎麼樣?」

  「還睡著。」謝懷瑉輕聲答,「水燒好了嗎?」

  「可是陛下還沒醒。」

  「不礙事。我來。」

  侍從抬來一盆水。謝懷瑉輕手輕腳地倒進藥水,搗鼓了好一番,然後走過來,掀開被子。

  宇文弈感覺到身上一涼,然後衣服也被解開了。他略微覺得尷尬,可是身子沉重如鉛,他沒辦法說話動作。

  微燙的帕子覆蓋在腿上,皮膚傳來刺痛。原先幾乎已經麻木的腿漸漸恢復了感覺。當那雙柔軟微涼的手接觸上肌膚的時候,宇文弈心裡不由動盪片刻。

  那溫暖的感覺很舒服。宇文弈雖然一直堅持著,可還是漸漸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馬車裡。

  寬大舒適的馬車正在平穩行駛著。

  試著動了一下,手腳都已經恢復知覺,雖然氣力還十分微弱,但這已比他往常發作時恢復得要快了許多。

  「我們到哪兒了?」

  在旁邊看書的人立刻丟下手裡東西俯下身來,「陛下,我們還有兩日就可抵達京城了。吳王爺已經通知了葉將軍,他率領禁軍前來迎接陛下。我們今天下午就可同他匯合。」

  宇文弈張開眼睛,看到眼前女子眼裡滿布的血絲。

  「謝懷瑉?」

  「正是下官。」謝懷瑉欣慰地笑了,嘴角浮現淺淺酒窩。

  她捏了捏被角,「陛下覺得怎麼樣?還冷嗎?腿還疼不疼?」

  宇文弈輕聲說:「很好!沒事了。」

  謝懷瑉拉出他的手,為他把脈。

  她指尖的冰涼讓宇文弈不禁輕輕顫了一下。察覺出來,立刻抱歉地笑著,把手湊到嘴邊輕輕呵氣。

  「對不起,我手一直比較涼。」謝懷瑉繼續切脈,「陛下的確是好多了。您體內這寒濕積累太久,我倉促之間也只能暫時把它壓制住。只有等回宮了,我再為您慢慢拔除。」

  她收回了手,將宇文弈的手輕輕放回被子裡。

  宇文弈緊閉著唇。

  謝懷瑉也猜不出他的心思,便端來藥服侍他喝下,完了又順手地往他嘴裡塞了一個蜜棗。

  宇文弈愣住了,一時不敢相信自己嘴巴裡的東西。他都有二十多年沒有吃過這玩意兒了吧?而且很顯然這蜜棗是謝小姐的旅途零嘴,此刻正有一大盤子擺在小桌上呢。

  謝小姐卻絲毫不覺得有啥不妥。她完成了作為一個大夫和下屬的任務後,十分爽快地回到原來的位子,捧著那本傳奇小說繼續看。

  宇文弈就看著她表情愜意地看著書,時不時偷著樂,像個孩子一樣。

  他自己也跟著莞爾。

  「謝謝。」

  謝懷瑉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老人家剛才在說什麼?

  宇文弈重複:「謝謝你!」

  謝懷瑉心跳加速——當然是給嚇著的,她鬥著膽子,問道:「陛下,能問一下,您這宿疾,是怎麼得上的嗎?我弄清楚了,也好對症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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