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歌盡桃花 | 上頁 下頁
一六九


  陸穎之喝了口奶子,冷淡的說:「哪次不是這樣?等哪天有了例外,你再來和我說吧。」

  寶蓮落個沒趣,又換了個話題,說:「今天不是國公夫人進宮看您的日子嗎?娘娘想好午膳吃什麼?」

  陸穎之依舊興趣缺缺,「翻來覆去都那麼幾樣,山珍海味吃了三年,也和青菜蘿蔔沒什麼區別了。」

  寶蓮到底伺候了她三年,最明白主子的心思,「娘娘,婢子斗膽說一句。您老這麼消沉也不是辦法。您看這宮裡,也只有您和楊妃入得陛下的眼。楊妃那還是個沒長成的小丫頭,陛下寵她也是圖個新鮮,最終心思還是會回到您身上的。」她壓低了聲音,「上次國公夫人來時就說了,她會在外頭搜尋民間生子秘方,娘娘早日生下皇子。到時候,取低皇后都不是問題。」

  陸穎之呵地一聲笑了,無比的刺耳。

  她沒有告訴繼母的是,如果沒有寵倖,她又怎麼去懷上孩子呢?

  她是堂堂定國公陸懷民的獨女,是大齊的皇貴妃,是整個後宮最為權威的女人。這要她怎麼去和別人說,那個男人,從來都沒有碰過她?以她的驕傲自負,以她的高貴尊嚴,要她怎麼說得出口?

  入宮三年,蕭暄從來沒有給過她臉色,更沒有刻薄過她。不論人前還是人後,他對她總是文雅有禮,溫和體貼。該說的話,該關心的地方,該賞賜的東西,他從來沒有吝嗇過。這個樣子,誰看了都相信她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連陸國公都寬慰她嫁對了人。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種公式化的客套和刻意疏離的背後,是無數次賞賜和晉級都掩飾不去的提防戒備。

  記得新婚之夜,蕭暄似笑非笑地問她:「你如願了嗎?」

  簡單五個字,如同雷一樣打在她耳邊,把她震懵了。所有對生活的美好計畫通通都在這句話裡震得粉碎。

  她的確是費盡了心思才擠了進來,她的確是排擠走了謝昭華。可是她不是都已經甘願為妾了嗎?以她的身份,這該是多大的退讓犧牲。

  可是,他一點都不稀罕。

  滿意了嗎?

  怎麼會滿意?

  他們倆就這麼在婚床上湊合了一宿,兩人都一夜未眠。天亮時,蕭暄割了手,將沾了血的白絹丟在床上,然後慢條斯理地整理衣冠,走了出去。她僵在床上,只聽到他聲音溫柔地吩咐宮人不要來打攪她。那種刻意的惡毒的溫柔,就像一條蛇一樣纏繞住了她的心。

  年輕帝王的反擊比陸家想像得要早許多。父親身體開始變壞,皇帝的人手開始插進東軍裡,整頓科舉大量新血湧入朝廷。謝家迅速的崛起,謝昭華的長兄謝昭瑜年紀輕輕就做了禮部尚書。甚至,謝昭華明明不在宮中,卻可以遙控一切事情。以她的名義,齊國官府辦了女子學堂,孤獨有特指的寺廟收容,皇帝聽取她的意見,在災荒地區慷慨雇傭當地勞力來大修水利……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察覺到了危機。

  她也有比謝皇后好的,她在皇帝身邊。

  後宮女人邀寵的那幾套,沒人教自己也知道。所以國公夫人悄悄往她手裡塞了一個藥瓶子的時候,她心照不宣地將那東西揣進了袖子裡。

  那天夜裡,當蕭暄端起那杯酒時,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結果蕭暄放下了杯子,語氣平淡到近乎冷漠地說:「你就這麼想我碰你?」

  陸穎之永遠不會忘記那種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的滋味。她這個沙場裡來去的天之嬌女,也終於知道了恐慌和害怕的滋味。

  就是那種不喜不怒的平淡眼神,就是那種無所謂的生疏語氣,讓人覺得輕微渺小到塵埃一般無足輕重。

  蕭暄輕笑著說:「我不會讓其他女人為我生孩子的。你大可放心,你永遠都是宮裡地位最高的妃子。」

  其他女人?這個其他,是之于她陸穎之,還是之于謝昭華?

  想到這裡,陸穎之重重歎了一口氣。

  當年還太年輕,沉不住氣,想來真傻。他不碰她,也不碰其他妃子。她不能生育,別的女人也不能,皇后又只是一個空位子擺設,她又緊張什麼?大不了真的讓康親王即位。那孩子善良敦厚,大臣們喜歡他,就是因為覺得他好控制。可是蕭暄會這麼做嗎?

  陸穎之甩甩頭,不打算再在這問題上花心思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叫寶蓮佈置紙墨,打算趁國公夫人還沒來之前,給東邊兩個堂兄寫封信去。家裡在外支撐的只有這兩個堂兄,無奈兩人不但資質平凡,而且嬌縱狂妄不愛聽她的勸告,真是十分麻煩。

  外頭陰翳的天空裡滾過一個悶雷,雨漸漸下大了。

  陸穎之頓了頓筆,心想,中宮承天宮後那一院子由皇上親手種下的桃樹,想必正花開熱鬧吧?

  ***

  謝懷瑉一路小跑著沖到屋簷下。

  這離國的春雨怎麼這麼大,一顆顆打到人身上還怪疼的。她甩著衣服上的水珠,一肚子牢騷。大前天洗的衣服,今天還沒幹,還真不如拿去烘藥房借個方便烘乾了的好。

  現在已經四月中了。離京城在北方,青陽城可以穿單衣的季節,這裡還得穿三件。謝懷瑉來到京都的時候,城裡的樹木都發芽了,看上去滿城一片繁榮春意。配上到處高大華麗的建築,和路上衣衫整潔的百姓,她對離京都的印象非常好。雖然因為一時不適應鬧了感冒,可是還是在給蕭暄的信裡將這個地方狠狠誇獎了一番。

  她現在是內醫監青衣。內醫監的青衣大夫可比地方的醫正還多值幾個錢,謝大夫現在住職工宿舍,兩房一廳,每月除了生活補助外,還有十兩銀子。謝懷瑉算過,折合成人民幣,也有七、八千,她現在也是年收入十萬族了。

  連城隨著她來的京城。那位神秘的溫師父也跟了過來。但顯然溫大俠是不情願的,臉色很臭,每次看到吳十三,都像對方于他有滅門大仇似的。

  內醫監就在皇宮後圍牆外,靠著冷宮,鄰居就是太監和宮女的集體宿舍。雖然有點偏僻,可是皇宮裡誰出了毛病,大夫們都可以及時趕過去。

  謝懷瑉雖然是越級提拔上來的,可是因為是婦女同志,模樣又好,並沒有受到同事的排擠和嫉妒。她一來就自請去書庫整理案卷,說是先學習後實踐,態度十分謙卑,長輩還將她好好誇獎了一番,覺得這姑娘做人很踏實。

  其實謝懷瑉也沒那麼偉大,她的副業就是寫作,去書庫正是方便了她編撰自己偉大的醫學著作,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嘛。老爺子張秋陽寫了一本《秋陽筆錄》,轟動整個江湖和醫學界。她將來出版一套《懷玉寶典》,不但要震撼朝野,以後考醫務的公務員,還都得拿她的著作做複習參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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