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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我閉上嘴,看到他微笑著拿著一件狐皮大麾走了過來。

  「使性子也得有個度,再怎麼也不能和自己為難吧。」宋子敬的笑容令我如沐春風,繃緊的神經鬆懈了下來,心裡的惱火也降了溫。

  宋子敬把披風搭在我身上,攏緊了,手指靈活地系好帶子,然後退一步端詳了一下,笑道:「這本是我的,給你是大了點。」

  可不是,地上拖著一大截,更加顯得我的矮小。

  我不好意思道:「先生不用這樣,我叫雲香去取好了。」

  「雲香已經去叫車夫備車去了。」

  啊?我這才發覺雲香那丫頭已經沒了影子。

  宋子敬輕聲對我說:「我送你出去吧。」

  我同他慢慢走出王府大門。天上正懸掛著一輪明月,皎潔光華灑落雪地,折射起一層瑩瑩潤涼的冰藍,滿地落雪一下成了璀璨水晶。身後華宇裡人聲喧嘩,絲竹悠揚,酒香混合著冬梅的芬芳把這夜色薰陶得空靈迷人。距離不遠,卻是分割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想起了數月前還在京都裡的那個夜晚,夏風微熏,瓊花向月,在蕭暄沒有血淋淋要死不活地倒在我身上前,那個夜晚是非常安詳而美麗的。那時也有這樣皎潔的月色,也有這樣安心的寧靜。

  蕭暄那時問我,想要贈誰一握月光。我今天才突然想到,那詩裡還有兩句,「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也不知道後來蕭暄看到這天上明月,想到了他的秦翡華沒有。

  唉,關我屁事!

  我心裡亂得很,鬼使神差地開口問宋子敬:「先生正當年紀,有過成家的打算嗎?」

  宋子敬愣了愣,失笑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覺得失禮,忙窘迫道:「我胡言亂語,先生不用在意。」

  宋子敬卻輕柔而堅定地扳過我的身子,直視我的雙眼,「小華,我已經不再是你的先生了,以後叫我子敬可好?」

  他這樣深深凝視住我,我的七魂立刻就給他勾去了六魂,傻傻點頭同意,「子敬哥。」

  宋子敬滿意愉悅地一笑,「現在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我為什麼不願成家。因為我認為成家並不是為了傳承香火繁衍後代,而該是為了尋找一個與自己心心相印情投意合之人,共同走過人生未來路。在我還沒有找到那個人之前,我寧願孤身一人。」

  我怔怔聽完,一股麻痹般的感動從心地蔓延上來。

  「都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低頭笑。

  宋子敬的笑聲振動我的耳膜,「你這樣的女子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子敬哥不是在諷刺我吧?」

  「怎麼會?」宋子敬伸手親昵地捏我鼻子,我忙笑嘻嘻地躲閃,他說,「你聰明伶俐坦誠大方毫不矯揉造作,為人天真率直又善良寬容……」

  我沒等他說完就已經捂著臉叫:「打住!打住!大帽子壓死人了!」

  宋子敬爽朗大笑。我羞愧得急忙轉身跑。結果沒想到地上結了冰,鞋底一滑,整個人朝地上栽去。

  電光石火之間,一雙手臂有力地摟住我的腰,將我往後一拉,我一陣頭昏眼花腳下一空,人已經被帶進一個溫暖的懷裡。

  宋子敬的心跳有點快,輕聲數落我:「怎麼不小心點,這麼大的人了。」

  我尷尬嘟噥道:「我沒事。」然後從他手臂間脫身出來。

  宋子敬還不放心地給我拉緊披風。我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似的,轉過頭去,就看到蕭暄臂彎裡挽著一件披風,站在高高的王府大門口,獵獵風中宛如一尊雕像。兩盞明亮的大宮燈給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他面無表情,眼睛裡深沉如墨。月亮也就在這時識趣地隱進了雲裡。

  好吧,讓我們倒一下帶。蕭暄殿下看到的情形是這樣的:俺的肩膀上還搭著宋子敬的手,倆人深情對望,俺含情脈脈肉麻無比地喊了一聲:「子敬哥——」

  緊接著宋子敬發表婚姻愛情觀若干,俺聽得熱淚盈眶同他眉來眼去,然後兩人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拉拉扯扯打情罵俏……

  雲香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鑽了出來,怯生生地打破冷場,「王……王爺……」

  蕭暄如數九寒冰的眼神把她嚇個不輕。我還以為他老人家即使不暴跳如雷也會冷嘲熱諷一番,沒想到他只是把手裡的披風丟給了雲香,一言不發轉頭就走了。

  旁觀的家丁們松了口氣,只有老官家皺著眉頭跟著蕭暄走了。

  雲香哆嗦著走過來,「小姐,王爺好像是給你送披風來的。」

  我也已經認出了她手裡那件披風。心裡一沉,剛才難得的一點歡娛也煙消雲散了。

  月亮又出來了。我解下身上的披風還給宋子敬,那時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句見鬼的「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我猛搖腦袋,月色太好,詩酒太多。

  宋子敬什麼都沒說,溫柔含笑著目送我們的馬車遠去。

  第三十一章 冬去春會來

  樹枝上掛著幾盞喜慶的紅燈籠,這時在風裡搖曳,火光微弱。遠處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時不時還有絢麗煙花在天空綻放,將夜色烘托得豔麗嫵媚。

  北地的雪,是越下越大,到了年前幾日,街上的積雪更是如堆雲積絮,掃都掃不過來。

  我的藥房裡常年燒著爐子,倒是暖和,一邊磨藥一邊就想到草原上的牧民和牛羊,這大雪冰封的天,他們該怎麼過冬。

  後來還是孫先生含蓄地提醒我,我的真二哥謝昭瑛的忌日快到了。不用猜,肯定是蕭暄背後授意的。他不肯見我,我沒臉見他,兩方拉扯著一根繩子死撐著,一直這麼熬了幾個月,終於出現一點轉機。

  連雲香都說:「咱們好久都沒見到王爺了,我都快忘了他長啥樣了。」

  我說:「人家也許也把咱們的長相給忘了呢。那什麼英惠縣主,那什麼劉家馬家的小姐,個個賽鮮花。我們算個什麼啊!」

  雲香抽了抽鼻子,說:「好酸啊。」

  「有嗎?」我立刻檢查爐子上的幾個藥罐,「都好好的啊。」

  雲香做了個鬼臉,「我是說小姐你的醋勁!」

  我眼放凶光,「你看來真是皮癢了。閑得慌就去幫著柳小姐她們給士兵逢棉襖吧。」

  雲香忙叫:「才不要!那柳小姐名堂多得很,其他的小姐鉤心鬥角,手藝又笨,所有活最後還不是丫鬟老媽子做了,卻掛在她們頭上。算來算去,還是幫你熬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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