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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冬灼耳朵裡一陣嗡嗡亂響,整個呆住了,半晌,吞吞吐吐地問:「少爺……你說的是……是楚北捷嗎?」

  楚北捷出山,極有可能是娉婷從中插手。這事冬灼從何俠片言隻語中也猜到一個大概。兩小無猜的兩人,現在陷進戰場的兩陣裡,實在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事了。

  如果真是娉婷幫了楚北捷來打少爺,那日後兩人見面,可怎麼辦了?冬灼為這個暗自憂煩了多時,一直不敢開口問何俠。

  他還保留著當日在敬安王府的一分天真,希望借著今天絕好的機會,聽聽少爺的意思,看看有沒有回轉的餘地。他不信娉婷會這麼狠心。

  何俠冷著臉,一字一頓道:「不,我說的是娉婷。」

  那絕不是說笑的表情。

  冬灼從未料到何俠會這樣直接而堅決地回答,驟然渾身一陣發冷,心裡好像貓爪子撓著似的,疼得難受,輕輕向後挪了挪。

  何俠目露凶光,怔怔盯著桌前的公文,仿?那就是他的敵人一樣,過了許久,繃緊的臉漸漸放鬆了,倒露出一分無可奈何的淒然,苦笑著喃喃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就一點情份也不念嗎?」

  紅燭照耀下,俊臉上竟仍是一片慘白。

  兩人默然對著,都覺得無話可說了。

  何俠揮手道:「去睡吧,明天有明天的事。」

  冬灼應道:「是。」默默低著頭,退出大門。

  身後傳來何俠隱隱約約的低沉聲音。

  「飛天舞,長空夢,情意不曾重……」夾著長歎,似乎若有所失,內裡藏著說不出的懊悔。

  回到住所,冬灼才猛然想起。那是當日在駙馬府中與耀天一同飲宴時,何俠趁著酒性,擊劍而歌的一句詞。

  那夜,有一院欲化不化的白雪。

  北漠的舞姬們穿著五彩斑斕舞裙,腰間系鼓,靈巧跳躍間雙手擊鼓,新奇有趣,討得耀天十分歡心。

  夫妻倆興致極好,在月下對飲。

  耀天笑靨下,何俠擊劍而歌。

  飛天舞,長空夢。

  情意。

  不曾重。

  冬灼終於明白,為什麼何俠對飛照行生了殺意。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聽見飛照行建議處置耀天時,自己心裡那種像被無聲的閃電,輕輕割過的感覺。

  且柔。

  也許是戰亂的關係,百姓們無家可歸,四處流浪。最近入城的人,陸陸續續多起來。

  「人多就人多,人多有人多的好處。很好,很好!」番麓聽了下面的稟報,不以為然地笑起來。

  城守老爺最近幾日神清氣爽,心情好得不能再好,絕沒有前幾日的煩躁不安。翹著二郎腿和師爺閒聊了幾句,又想起一件事,吩咐道:「我家裡這些都是舊時軍中的相識,個個會殺人,不少人是不喜歡和旁人打交道的,也討厭別人打聽他們的動靜。你可要小心,不要惹了他們。」

  杜京知道這位老爺就是軍中出來的人,唯唯諾諾應了:「大人的朋友,小的怎麼敢打擾,萬萬不敢,萬萬不敢的。」

  「嘿,諒你也不敢。」番麓揚著唇笑了笑。

  他知道府裡藏著楚北捷,這個消息走漏出去可不得了,說不定雲常幾十萬大軍就圍上來了。幸虧楚北捷等人都是軍裡鍛煉出來極精明的,應該不至於露出破綻,整個府裡,下人們又都沒什麼眼力,只有師爺杜京是比較聰明的,也許會看出什麼來。

  番麓也不擔心,早就對漠然說了,派一個高手監視杜京,一旦他發覺了,立即手起刀落,來個殺人滅口。

  他畢竟是個城守,區區且柔城裡,他就是個土皇帝,藏什麼人不能。最近進城的人多,十有八九是楚北捷帶來駐紮在城外的人馬分散進城了。

  正在笑,忽然聽見一把脆生生的聲音似乎在問外面的府役:「城守大人在哪裡呢?」

  番麓從座上跳起來,高聲道:「我在這裡呢。」

  醉菊推門走進來,手上托了一個方盤,見到番麓,微微笑了笑:「原來你也有認真做事的時候。」嫋嫋走過來,把方盤往桌子上輕輕放了,託盤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

  番麓看見醉菊,又瞧見那粥,打從心眼裡面笑出來,嘴上卻故意說:「我已經吃過早飯了。」

  醉菊也不生氣,只說:「哦,那給師爺吃吧。」

  杜京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大人,小的先下去處理公事了。」

  「他敢吃我的東西?」番麓把碗搶在手裡,不肯放手。

  杜京知道這是番麓的家事,不該攙和的事絕不攙和,立即告退,臨走還體貼地幫他們把門關上了。

  番麓端了碗,一會說太燙,一會說淡了點,美滋滋吃完米粥,打個飽嗝,贊醉菊道:「自從見了岳父後,你可乖多了。」

  醉菊問:「我以後也這麼乖好不好?」

  番麓連連點頭:「當然好,當然好!」

  醉菊說:「師傅說我應該識大體,不要礙事。我不妨你辦公了,等一下再來陪你。」起身走了出去。

  番麓遇到這段奇事,大為高興,因為醉菊誇他辦公認真,也不好意思立即拋下公事黏著醉菊,精神抖擻處理公事,打算辦完就溜去陪醉菊花天酒地上一整天。

  待公事快辦完了,醉菊果然又推門進來了,笑盈盈瞅著番麓問:「你現在還好嗎?」

  番麓反問:「很好,有什麼不好的?」一看醉菊的神色,心裡喀登一下,變了臉色:「你在粥裡面放了什麼?」不說還好,一說著猛站起來,仿?力氣少了十之八九,兩腿都在發抖,渾身都有點癢癢似的。

  醉菊抿著唇笑著過來,在他手腕上煞有介事地把了一會脈,喜道:「白姑娘就是厲害,竟然真的無法診脈出來,也瞧不出是被人下了藥。」

  番麓恨得牙癢癢,伸手去抓醉菊。他力氣不足,速度自然不快,醉菊一閃身就躲過了。番麓氣道:「你為什麼拿我試藥?」

  醉菊開始還笑的,聽他一問,把臉冷了下來,瞪著他,兩手都叉在腰間:「我問你,你怎麼和師傅說我已經……已經和你……同房了?」

  番麓本來氣極,聽她紅著臉問起這個,忍不住跌坐回椅上,捂著肚子毫無儀態地笑起來。

  醉菊狠狠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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