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孤芳不自賞 | 上頁 下頁 |
二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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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裡綠苔處處,草木極深。 隔著被火燒出一片焦黑的雕柱遠遠看去,何俠獨自一人,獨立在這一片荒蕪孤單中。 這獨立的背影,即將擁有這一片大奸河山,從此千秋萬世,被後人傳頌他的名字。 飛照行不敢大意,走過去站定了,恭聲道:「稟報小敬安王,末將已將樂狄樂震兩人的首級帶回來了。」 何俠早知道他來了,轉身打量他一眼,笑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我已經準備了賞賜,來啊,念。」 一名侍衛走上來,打開手裡的卷子,一項項念下來,果然賞賜不少。飛照行跟著樂震,從前也常出入歸樂王宮的,聽那賞賜裡面,竟有好幾樣是歸樂大王也捨不得送人的珍寶。 何俠挑了主位坐了下來,臉上淡淡的,似乎在笑,眼裡笑意卻又不是很濃,看不出個究竟。飛照行等那侍衛念完了,行禮謝了賞賜:「末將都是托小敬安王的福氣才打了一場不丟臉的仗,不敢收那麼多賞賜。」小心地問:「樂狄和樂震的首級,小敬安王尚未過目,是否……」 「不必了。」何俠搖頭:「我還信不過你嗎?」 兩名美豔的侍女捧上熱茶,分別奉給何俠和飛照行。飛照行謝了何俠,雙手接了,茶碗晶瑩透亮,一看就知道是難得的珍品,但在這片荒蕪的王府裡,又顯得格格不入。 何俠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麼,啜了一口熱茶:「我曾經在這裡披滿了彩綢,擺滿了精緻的家具,卻不能使這裡恢復一點一絲的生機。我也曾經命人重新修理這裡頹倒的牆,但一動工,我又下命停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飛照行放下茶碗,坐端正了,才謹慎地回答:「昔日的敬安王府就是昔日的敬安王府,再怎麼重修,過去的還是回不來了。」 何俠薄薄的唇動了動,似乎揚了一個笑,但很快又消逝了:「不錯,失去的永遠都失去了。為什麼人在取捨的時候,總是想不清楚這點?我真的很後悔。」他的眉目之間,居然隱隱顯出一股極痛的神色來。 飛照行沒想到何俠會忽然和他說這些掏心的話,既受寵若驚,又不敢胡亂應答。 何俠在他心目中是難得的梟雄,這種人喜怒無常,善於把心事藏在深處,應該最忌諱別人瞭解他們。 飛照行低著頭把茶碗重新捧起來,小飲了一口,假裝在潤嗓子。 「我誅殺了何肅一門。」何俠忽問:「你知道外面的閑言了嗎?」 飛照行點頭道:「已經聽說了,那些謠言也聽了一點。」 「你怎麼看?」 「亡國的王族,不過是螻蟻罷了。小敬安王富擁天下,殺幾隻螻蟻,又有什麼?」 「我也不必瞞你。」何俠瞅著他,又是微微一笑:「外面的閑語倒也沒說錯,何肅並沒有在投降後夥同王后刺殺我,我是無故將他們一家三口殺死的。」 飛照行一愕,正不知如何答話,何俠已經換了個話題:「商祿將軍戰死了,永昌軍現在由誰掌管?」 飛照行道:「戰場上失了主帥,只能臨機決斷,暫時由末將掌管。」 何俠不在意地道:「冬灼也大了,該給他歷練的機會,現在雲常都城局勢穩定了,我正要調他出來在沙場上學一些本領。永昌軍就給他管著吧,你下去之後,交割一下。」 飛照行應了一聲。 不知為何,何俠今日感觸特別多。他歎了一口氣,從椅上站了起來,道:「你來,隨我到處走走。」 飛照行跟著他,在敬安王府裡面緩緩步行。 庭院已經完全荒廢了,池塘面上滿是浮萍,偶爾突出氣泡,在水裡簌簌一現的,不是五顏六色的錦鯉,倒像是灰黑色的小小的野魚,也不知道怎麼到了這池塘。 蟲豸在草中一遞一聲地叫著。 他們踏著深一步淺一步的草,一前一後走著。何俠走了許久,忽然作聲:「沒想到這麼快,連歸樂也亡了。」語氣裡竟有不少感慨。 飛照行暗奇,他得到了天下,反而比原先更不快活。 偷偷瞧他的背影,挺挺直直,宛如一條被繃緊的弦。 也許是再沒有足以與何俠抗衡的大軍存在,飛照行這次重見何俠,總覺得比往日生疏上十倍。至高無上的威嚴,大概未登位已散發出來了。 「最後的歸樂大軍被消滅,四國已經可以大統,我打算下正式的詔令,以小敬安王的名義,建立新國,定國號為敬安。」 飛照行躊躇了一下,試探著勸道:「建立新國固然重要,但現在楚北捷的事還未了,這是否……」 「不用擔心。楚北捷就算有十倍的本領,也不能以一抵我數十萬大軍。光杆的將軍,何足畏懼?」何俠冷笑道:「待我登基之後,名份確立。他就不再是東林的鎮北王,而是我敬安國的逆賊,殺之天公地道。能有這麼一個對手不容易,反正有時間,我要慢慢對付他。」 聽何俠的意思,竟是四國已經平了,再沒有值得花功夫的敵手,倒有點不捨得將楚北捷一下子弄死,要慢慢貓抓耗子似的逼死他似的。 也不能說何俠自大,想四國之內,能和何俠對抗的大軍都被滅得乾淨,楚北捷一個人能有什麼本事挑戰雲常大軍? 他若敢公開招募叛軍,雲常大軍立即開到,十倍之數攻之,楚北捷必死無疑。 飛照行心裡覺得不妥,但何俠語氣篤定,似乎已無法兜轉,只好不作聲,點了點頭。 何俠卻驀地停下腳步:「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是。」 「我要你收集各國珍寶,珍珠寶石,還要找一批鑽研鑲嵌珠寶的能工巧匠。」 飛照行明白過來,問:「是要打造一頂王冠?」 何俠搖頭,豎起兩根手指:「是兩頂。一頂王冠,一頂後冠。兩頂都要精美絕倫,不能有一絲差錯。」 飛照行應了,何俠又囑咐幾句,他才告辭出來。 回到臨時安排給他的府邸,飛照行想來想去,總有點不妥,將身邊一個留守在歸樂的心腹召了過來問:「小敬安王到了歸樂後,是不是看上了什麼女子?」 那心腹仔細想了,搖頭道:「沒聽過他近女色,到了歸樂,就是在敬安王府處理各種事務。也難怪,見了舊家,難免要憑弔幾天死去的親人。」 飛照行覺得似乎有東西哽在脖子裡,但又想不出說什麼,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一點東西。正在思考,又有屬下來報,何俠賞他的東西已經送到了門前。 飛照行親自出去接了,開了其中一箱來看,都是極名貴的東西,看來何俠賞賜毫不手軟,將來絕不是個吝嗇的大王。 飛照行暗暗高興,賞了送東西過來的侍衛不少錢。何俠的侍衛頭目也親自來了,笑嘻嘻恭喜了飛照行,又說:「兄弟奉命過來,還有一件事,就是冬灼將軍要掌永昌軍的事,請飛將軍用一下帥印,交割清楚。」 飛照行早就知道這事,痛快地在遞上來的文書上蓋了印,算了交割了永昌軍,送走了那群拿了不少賞錢的侍衛。 因為心裡高興,雖是征途剛剛結束,飛照行也沒有早睡,喚來屬下幾名將領一同喝酒慶祝。 「來來,幹!這一杯敬我們將軍步步高升,前程無量。也敬我們駙馬爺早日榮登大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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