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孤芳不自賞 | 上頁 下頁
一九四


  「大人,其實事情也很簡單。」杜京踱上來,轉著小眼睛道:「大人沒有珍寶,可且柔城裡有人有嘛。且柔雖是小城,可還是有幾戶殷實人家,總有祖傳的寶物,能讓葡光葡盛大人看得入眼。」

  番麓臉色一變:「你要我去勒索百姓的傳家之寶送他們?」他在軍中從探子頭頭歷練出來,殺人放火都只是隨手功夫,但說到勒索百姓,卻從未朝這條道上想過。

  杜京苦笑,搓著手道:「就是知道大人必不肯的,所以一直沒敢說。但是大人,這葡光葡盛兩位大人一直在這來去,也不是辦法啊。萬一真惹惱了他們,回去都城向駙馬爺放點謠言,大人的處境就危險了。他們和駙馬爺身邊的紅人飛照行將軍,也極有交情。」

  番麓像吃了一塊肥豬肉一樣膩味,皺眉道:「傳家之寶珍貴非常,誰肯輕易送出來?恐怕買也買不來。」

  杜京愁眉苦臉:「我們現在不是存心作惡,實在是求自保而已。您是一城之守,手裡捏著百姓的身家性命,開口借件東西,還不是小事一樁?我可是真心為了大人著想。」

  番麓難受得要命。

  做這破城守,實在不是什麼有趣的事,自從何俠掌權,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想想竟還不如待在軍中做探子快活。

  但現在雲常內部風雨交加,貴系逃得一命的人馬個個戰戰兢兢,唯恐一個疏忽立即惹來殺生之禍,誰還會笨得自尋事端?

  他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思前想後一番,咬著牙點頭道:「就這麼辦吧。只是不知道城裡誰家有寶貝可以讓他們看得上眼。」

  杜京見他點頭,松了一口氣,忙殷勤應道:「這個不勞大人煩心,小的已經準備好了一張清單。」從袖裡掏出一張帖子,打開正要讀。

  門外匆匆進來一個府役,稟道:「大人,那兩位大人又回來了。」

  「請他們進來,上房安頓。」番麓緊擰著眉頭,轉頭朝杜京擺手道:「不要念了,你就看著適合的選吧,反正快點把他們打發掉。今天該有糧隊到達,我先去城外安置一下。也好,免得他們碰面,真擔心瞧見他們噁心的臉,老子忍不住一弩把他們給廢了。」提了桌上不離身的輕弩,從後堂輕巧地溜了,剩下頭疼的杜京擠出滿臉笑容,去城守府大門迎接那兩位貪得無饜的大人。

  醉菊人在府後,她如今可以自由在城守府裡走動,比從前自由了不少。只是待久了,難免有點悶,自行在後院裡辟了一小處地方栽種草藥。

  種子撒下去也沒多久,只長出三三兩兩的嫩苗。

  她對草藥有一種天生的愛護,小心地一株株施了肥,捶著腰緩緩站起來。

  一個眼熟的府役走過來稟道:「醉菊姑娘,大人說了,他出城去,怕是趕不回來吃飯了,請您自己先吃。」

  醉菊「嗯」了一聲,悶悶的。

  番麓這人,在面前時恨不得他快點消失,一不在面前,又不覺有點鬱鬱不樂。

  「晚飯就送屋裡吧。」

  晚飯送上來,醉菊獨對燈影,隨意挾了兩三筷,就失了胃口。

  看來雲常的軍糧隊又在且柔城經過了。三不五時來這麼一次,真叫人心煩。

  想起軍糧,不由又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師傅,還有芳魂渺渺的娉婷,看著自己的身影孤零零倒印在牆上,醉菊更是難過。

  放下筷子,不知不覺眼圈就紅了。

  有那個可恨的番麓在,雖然總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倒沒有此刻這般心酸。

  醉菊舉著袖子抹淚,一陣調笑聲忽然從窗外飄了進來,有男有女,不一會,又有女子嘻嘻笑著,嬌作的唱起了小曲。她站起來走到門外,正巧瞅見一個小丫頭從原裡經過,朝她招了招手,蹙眉問:「又是哪個來了?這般吵鬧。」

  小丫頭答道:「還不是那兩個什麼大人,又來了。杜師爺叫了個什麼春的紅牌,正陪他們喝酒唱曲呢。」

  醉菊知道這兩人倚仗得了何俠垂青,給番麓惹了不少麻煩,也是滿心厭惡,朝燈火通明的閣樓上瞪了一眼。心想回房去也會被吵得煩躁,索性出了門,到府後的小車邊走走。

  到了小亭邊,晚風拂面,果然比那邊舒服多了。醉菊心情稍好,坐在亭裡,正琢磨著番麓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忽然聽見身後悉悉簌簌的腳步聲,心波微漾,脫口道:「大壞人,你回來啦?」回頭一看,臉色赫然變了。

  大腹便便的葡光在閣樓裡喝了個八成,見弟弟葡盛拉著那叫迎春的紅牌就要當場做好事,乾脆自己也扯了個叫桂花的下樓,打算找個房間,樂上一宵。

  不料喝得多了,下樓時暈乎乎地停了幾次,再一回頭,已經不見了那位桂花姑娘。天色已黑,他在院中到處撞,居然撞到了小亭邊。

  忽然聽見一把清脆悅耳的女聲道:「大壞人,你回來啦?」

  葡光抬頭一看,月下一個女子俏生生坐在那裡,姿色當真不錯,頓時大叫好運,色眯眯笑道:「寶貝,我這就來了。保管叫你欲仙欲死……」仗著酒意,向前一撲,摸到嫩滑的小手,便把難看的臉往上挨。

  醉菊一下沒提防,被他一碰,才「呀」一聲驚叫,從石椅上霍然跳起,伸手一推,把滿肚肥油的葡光狠狠推到一旁。

  手上被摸過的地方一陣滑膩噁心,醉菊從小跟著師傅,受人敬重,除了那該死的番麓,還沒有哪個男人敢調戲她,想想還不解氣,又靠上去,「啪啪」,給了他兩個嘴巴。

  她是女子,又很少打人,勁也不大。

  葡光挨了兩記巴掌,不但不退開,反而渾身酒氣地蹭上來,淫笑道:「好香的手,小美人,再給哥哥一下。我倆有來有往,你賞哥哥香掌,哥哥賞你肉棍吃。」

  醉菊哪裡聽過這些,不懂他話裡意思,倒是愣了一下。還沒張口答話,一支利箭破風而來,簌一聲,正中葡光胸膛。

  這一箭來得毫無預兆,又急又准,葡光眼睛像青蛙似的往外鼓了一鼓,連聲音也沒出,身子就軟軟癱了下去,倒在醉菊腳下。

  醉菊吃了一驚,向後猛然退開一步,脊背正巧撞入一個人的懷裡。她驚惶地回頭,瞧清楚身後人的臉,頓時松了口氣:「是你……」

  莫名其妙安下心來。

  番麓臉色極為難看,在原地瞪著眼睛站了片刻,一手提著輕弩,一手抓了醉菊手臂,將她往前扯。

  醉菊被扯得踉踉蹌蹌:「你幹什麼?」

  番麓把她扯到葡光屍體前。醉菊雖從醫,畢竟是女孩,還是怕死人的,想往後避,不料被番麓狠狠抓緊了,不許她退開一點。

  他單手在輕弩上又裝了一支箭,遞給醉菊:「拿著。」

  醉菊見他臉色可怕,乖乖接了。

  番麓又對葡光的屍身揚揚下巴:「射他。」

  「他已經死了。」

  「你射不射?」番麓兇神惡煞地瞅著她,一雙眼睛都發了紅。

  醉菊略一猶豫,番麓已經不由分說地靠了過來,抓著她的手,一舉,一扣。醉菊閉上眼睛,箭已飛了出去,簌一聲,深深紮入葡光的喉嚨。

  人才剛死,血還是熱的,喉血飛濺了一地。

  番麓從醉菊手裡把輕弩拿回來,拍拍她的臉頰,要她睜開眼睛,沉聲道:「再有人敢對你說那些話,二話不說給他一箭,聽見沒有?」

  他此刻又凶又蠻,沒有平日一絲吊兒郎當的樣子,連醉菊也不敢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又滿臉疑惑地問:「他對我說的話,都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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