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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騰挪間轉之際,勢如蛟龍,劍勢如雄,氣吞山河。

  一套敬安劍法舞完,額上已經滿是熱汗,單衣全貼在身上。何俠這才收了劍,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與冬灼擦身而過時,淡淡道:「北漠傳來消息,娉婷去了。」

  提劍回到耀天所在的寢房前,輕輕推開房門,跨了進去。

  房門無聲無息關上。

  冬灼呆立風中。

  院中清冷。

  萬籟俱靜,人們沉睡在甜蜜的夢鄉之中。

  更鼓從遠處響起,越發顯出這一片寂靜。

  娉婷。

  那個巧笑倩兮,愛看月兒的娉婷姐姐,去了。

  孤芳不自賞5 第七章

  「死得好,早該死了。」熏香彌漫,煙霧中,歸樂王后的臉露出一絲冷笑,懶洋洋道:「這奴婢也算本事,毒死了東林兩位王子,勾引了楚北捷。小敬安王那是和她從小的情分,也就罷了,誰想到她死後,居然還有北漠將領為她大行拜祭。哼,天下人都瘋了不成?」

  「娘娘說得是。」樂狄矜持地捏著修剪得當的美須:「白娉婷確實算不得什麼。不過聽說她一死,楚北捷大受打擊,一蹶不振,這倒是對四國現在的形勢有莫大關係。」

  「一蹶不振?」王后愕了一下,目光變得有些哀怨,不由歎道:「可見世上也有真心的男人,怎麼偏偏是姓白的得了呢?我們大王若有鎮北王一半,也是我的福氣了。」

  「娘娘,娘娘先別感歎楚北捷,眼下有一件事先要辦好。」

  「什麼事?」

  樂狄推窗,左右看看,又將窗掩上,踱到王后面前,低聲道:「娘娘,你還記得飛照行這個人嗎?」

  王后思忖片刻,想了起來:「不就是哥哥的手下嗎?那次大王派人潛伏入東林,襲擊河俠和白娉婷的車隊,我們派他向何俠……」

  「正是。」

  「怎麼,這個人不是早該處置了嗎?」

  「要是處置了,還有什麼好心煩的?說起這個,都怪你那個不爭氣的哥哥。」樂狄歎了一
口氣,道:「你哥哥心不夠硬,想著他是從小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的,也算心腹,回來後沒有找人殺了他,只派人給了錢,要他躲到外面去。」

  王后色變道:「哥哥怎麼這麼糊塗?這也是可以心軟的?唉,就算哥哥想得不周到,父親總該教訓哥哥才是。」

  此事可大可小,萬一被掀出來,那可是私通軍情,滅族的死罪。

  樂狄皺眉道:「怎麼不教訓?你哥哥也聽我的,立即派人去找飛照行。沒想到他卻機靈,如今沒了蹤跡。」

  王后心中暗恨父兄做事不周,卻也無奈,冷然道:「這個飛照行從小就精得像鬼似的,放虎歸山,他有了戒心,要弄死他哪有這麼容易?」

  「他一天活著,我們一天就不安心。萬一讓大王先找到他……」

  「我知道了。」王后思忖了一會,囑咐道:「飛照行的事,我會派人處置。父親見了哥哥,叮囑他不要再理會別的,好好帶兵,平日多籠絡眾將。只要好好抓住兵權,就算是大王也不敢隨便拿我們樂家開刀。哼,前車之鑒就在鼻子底下呢,我們可不能學老敬安王的愚忠,辛苦一輩子,落得個滅門的下場。」

  樂狄點頭道:「娘娘說得是。」忽然想起一事來,又問:「白娉婷的死訊,大王已經知道了吧?」

  「北漠的將軍們都為她拜祭了,天下還有誰不知道?」王后想起這個就氣,反正面前只有自己父親,也不掩飾,咬牙道:「不知道一個奴婢出身的女人有什麼能耐,也不是個美人。大王知道她死了,一整天沒怎麼說話,我聽說大王還打算頒佈王令,說她的琴技是歸樂的國寶,禦封她為歸樂琴仙,為她立碑呢。這不是笑話嗎?」

  樂狄憂心忡忡道:「娘娘,大王這樣做,似乎是在警告娘娘你啊。」

  王后臉色微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敬安王府沒了,樂家的權勢越來越大,你看看朝中領兵的,有幾個不是你和哥哥舉薦的?當初為了陽鳳的事,大王還忍著。如今為了白娉婷,更看我這個王后不順眼。」

  「說起來,娘娘也太厲害了點。」樂狄瞅著女兒的臉色,小心地道:「大王是一國之君,身邊多幾個美人也是常事。像幾年前那個叫麗兒的,娘娘大度一點,讓她當個側妃又有什麼呢?偏偏逼著大王將她送給了東林王。」

  王后哼了一聲:「我還不是幫了她?她跟著東林王,封了麗妃,還生了個公主呢。父親不要再說了,女兒正心煩,什麼事都不順心,父親您還要來氣我。」

  樂狄知道女兒善妒,暗歎一聲,正想繼續往下勸,忽然驚覺有腳步聲接近,連忙停了話題。

  坐回原位,捧起茶來,還未飲到口,聽見王后的心腹侍女仰容在門外道:「娘娘,大王派人傳話來了。」

  「進來吧。」王后喚了那傳話的侍從進來,一邊喝茶,一邊問:「大王有什麼話?」

  「稟娘娘,大王已經頒下王令,封白娉婷為歸樂琴仙,大後日在王宮正門為她舉行拜祭儀式。大王說了,那日也請娘娘來,一同拜祭,為歸樂的女子做個榜樣。」

  王后聽到一半,幾乎將手中的茶碗捏得粉碎,手氣得顫了幾顫。樂狄在一旁緊張地使眼色,只要女兒忍耐一些。

  王后忍著氣,輕輕笑道:「知道了。大後日,王宮正門,對吧?去告訴大王,我會準備的。」

  侍從領了命,直接覆命去了。

  樂狄淹了房門,轉過身,看見女兒變了臉色。

  「果然,果然!又是這個白娉婷,冤魂不散!」王后咬著細白的牙齒:「她到底做了什麼,要這麼興師動眾的。堂堂大王,下令禦封一個奴婢,怎麼和歸樂的百姓交代?」

  樂狄的臉也沉了下來,他想得更遠:「大王是打算用敬安王府來壓我們樂家,敬安王府雖然沒了,但歸樂的人們還沒有忘記他們啊。敬安王府是大王判罪的,大王不能直接用敬安王府的名頭,只能藉敬安王府的丫頭,何俠身邊的侍女來做個聲勢。」

  「父親想得沒錯。」王后冷靜下來,緩了語氣,頓了頓,苦笑著道:「不過說大王只是為了立威,對白娉婷一點意思也沒有,那我可是不信的。」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了才更可恨。」王后長長的指甲在木椅扶手上抓出幾道白印:「男人的心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再沒有一件事比這個更不合理,也再沒有一件事比這個更合理。

  白娉婷的死訊,傳遍天下。

  一個王府侍女的死,震動了天下。

  她是歸樂的琴仙,何俠的侍女,北漠曾經的最高軍事將領,同時,也是鎮北王的妻子。

  雖然沒有隆重的婚禮,但曾經看過她與鎮北王的人都明白,只有她,是那位頂天立地的沙場英雄一生一世的妻子。

  白娉婷已去。

  楚北捷呢?

  昔日無敵的勇將,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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