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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娉婷怕他聽出自己聲音,不敢答話,點點頭。

  楚北捷暗道:用兵須先探敵情,這個侍女既然在佳人身邊,定然知道她的喜好。淡淡揚唇,又問:「你小姐喜歡彈琴,你知道她的琴是跟誰學的?」

  娉婷指指喉嚨,呀呀兩聲。

  楚北捷立即明白:「原來你是個啞巴。」既然如此,無法打探佳人的事情,他也不沮喪,走到花小姐臥室外,象在傾聽什麼,站著不作聲。

  這人到底要幹什麼?娉婷不敢隨便走開,跟過去站在楚北捷身邊。

  她真想問問那日說很快可以見到小敬安王是怎麼回事,可恨她此刻是侍女,又是啞巴,只能空著急。

  楚北捷看出她眼中焦灼,卻誤會了其中含義,沉聲道:「你別擔心,我不會打攪你家小姐。我只是為心愛的鳳凰守夜而已。」

  娉婷一愣,東林風俗,將要成親的情侶,男子要站在心上人臥室外守上三夜,以示會竭盡全力保護心上人。這是在婚禮三天前才會發生的事。此人如此大膽深情,未有婚約,竟越牆前來守夜。

  想起自己對他一直欺騙,心中不禁內疚。娉婷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對自己說:我也是沒有辦法,若他知道我是敬安王府的人,說不定立即把我拿了送到大牢裡。

  「你去睡吧。」

  娉婷看他一眼,不走不好,走又覺得不忍心,難得這樣深情的男人,萬一日後知道為一個並不是「花小姐」的花小姐守夜,那……

  「去吧,睡覺去。這是東林男人該做的事。」楚北捷打定主意贏得美人芳心。

  娉婷無奈,只好低頭回房。

  回房又怎麼睡得著?她在床上翻了四五次身,勸自己道:我沒叫他守夜,這與我有什麼相干?可過一會,又覺得自己太壞。

  忍不住悄悄起來,在窗後窺看。

  楚北捷還站在原地,仰頭看著月亮。他身材高大,氣勢不凡,月色暈黃,均勻地撒在他身上,驟然一看,象天將下凡。

  娉婷把他高挺的鼻樑,刀雕般的輪廓仔細看了幾遍,楚北捷忽然微微一動。娉婷如受驚的小兔般往一邊縮,臉猛然一紅。

  手按在胸口,心卻似乎已經不在裡面了。

  坐下歇歇吧,你怎麼不坐?

  呆子啊,守夜也不必這樣虔誠吧?此刻難道會有人來瞧你是站著還是坐著?

  娉婷只盼著天亮,天亮,他也該休息了。鐵打的人也不能這樣白折騰。

  天總算露了一絲灰白,娉婷轉身出門。

  誰知一轉身,腳全麻了,她輕輕驚叫一聲,幾乎倒在地上。

  原來楚北捷一夜不睡,她竟然也陪了整晚。

  「這不是發瘋了嗎?」娉婷邊笑話自己,邊慢慢扶牆站起來,等血氣暢通了,才開門走到楚北捷身邊。

  楚北捷站了一夜,居然還是神采奕奕,聽見腳步聲,一回頭,發現昨晚的啞巴侍女又來了。

  「你醒得真早,要服侍你家小姐梳洗?」

  娉婷點點頭。

  楚北捷原不想再理會她,但轉過頭去,總覺得身後一道視線熱熱暖暖。他見識無數,從沒有被女子的目光擾亂過,今日居然對一個小小侍女的注視感到不適。他再轉頭,碰上娉婷專著的眼睛。

  晶瑩剔透的眸子。

  那眸子會說話,似乎清澈坦然得象條小溪,可仔細望進去,又如深潭。彩光流逸在瞳內,一個眼神,便藏了千言萬語。

  楚北捷不由心中一顫:「你家小姐一定很喜歡你,你有一雙誰也不比上的眼睛。」

  娉婷唇角剛欲微揚,楚北捷接著歎道:「能有如此侍女,可以想像小姐是何等佳人。」

  娉婷只覺得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她臉色不變,還是一副溫婉老實的模樣,擰頭進了花小姐的臥室。

  在臥室裡等了將近一個時辰,花小姐才懶洋洋地起來。

  洗臉、梳頭,娉婷都近乎沉默。

  花小姐奇道:「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娉婷思量是否要把「冬定南」守夜的事告訴花小姐,但花小姐定又要取笑。

  她現在心焦少爺,又要提防被人識破身份,心裡還有點內疚不安和惱怒,那滋味夾雜起來真不好受,自然也不願招惹花小姐的取笑。

  讓那男人站個夠吧。

  慢慢磨蹭許久,花小姐和娉婷才出了臥室。娉婷出來一看,楚北捷居然不見蹤影。

  「看什麼?這院子忽然變漂亮了?」

  娉婷仔細看了四周,居然真的不見楚北捷,他顯然已經回去了,不由心中好感又生。原本想他站了一夜,第二天一定要向小姐請功,不料他居然一點炫耀的企圖都沒有,小姐一醒,靜靜離開,當得上男子漢的風度。

  花小姐在後面退她:「走吧,今天花店老闆答應了送我兩盆紫牡丹呢,去前廳看看花到了沒有。」

  娉婷若有所思,走到半路,忽然「哎呀」叫起來。

  花小姐唬了一跳,忙問:「怎麼了?」

  萬一楚北捷守夜至清晨不走,她和小姐出到院子,三人碰面一說話,不就什麼都拆穿了嗎?讓楚北捷知道自己是個侍女不要緊,可將來如何刺探少爺的消息?想到這裡,娉婷嚇出一身冷汗,暗責自己思慮不周,又暗暗奇怪:昨晚到底怎麼了?這些大事全沒有考慮,卻傻傻地陪那男人站了一夜。

  可想起自己陪楚北捷站了一夜,心頭又甜絲絲的。

  孤芳不自賞1 第六章

  娉婷患得患失的心情在晚飯時分完全轉為憤怒。出乎意料,楚北捷今天沒有登門拜訪,而她思量多時用以刺探的問題,一句也派不上用場。

  一頓晚飯吃得異常沉悶,連大大咧咧的花小姐也瞧出娉婷不對勁,飯後沒有纏著娉婷說這說那,直接讓娉婷回屋休息。

  昨晚一夜無眠,娉婷雖累,卻睡不著。睜大眼睛頂著房頂的木梁,心中忽然無來由的一動,她翻身下床,偷偷挨上窗邊往外一看。

  果然,花小姐臥室外又多了一道魁梧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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