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在情愛上,想得多的女子大多多愁善感,或鑽牛角尖,而想得少的女子相比之下,比較幸福,幾乎不動腦子就跟愛人走,什麼事都交給愛人拿主意。和西日昌這樣的男人相處,想太多很辛苦,不想也未必幸福。

  超越情感,也是多思者多慮,少思者少憂。該放當放,糾結不清的始終是自己的執著。

  迷糊睡去後,睡醒了果然一身輕鬆。溫暖的晨光傾斜,換了新裝的我氣象一新。

  隨西日昌一同出了寢室,出昌華宮一路上我們輕言笑語,論了幾句武學又談了一句胥紅抄書。臨到歧路,他低聲對我道:「辛苦了。」

  我一怔,他轉身又一句,「今兒開始,將會更辛苦。」

  我一笑,夾著琴盒,往月照宮而去。

  琴盒被打開,「永日無言」在月照宮最裡的一間殿堂中黑的絢爛,合著我一身玄衣,相映生輝。

  向羅玄門注目於我的眾人躬身示禮後,我道:「因早年貞武奏曲于此宮,唯恐今日複響,驚了宮人。只得委屈諸位長輩,在此地聽我一曲《花間語》。」

  我坐回席上,轉軸撥弦,未成曲調先有意。似輕風飄過,一陣花香,幽幽傳來。若以妃血開場,勢必音成東風無力百花殘,而「永日無言」卻可恰如其分地呈現隱約香動。

  氣勁如影隨形,悄然跟在花香幽浮後,鬼魅而輕靈,令聆聽的眾人動了神色。羅玄門沒有低手,全都有眼力,讓他們吃驚的,可以說既是匿氣下的氣勁,又不是。

  旁人的匿氣氣勁都是從如絲若縷,修煉成條條道道,而我的音武初成匿氣氣勁就是片片層層,到了此刻,它已成群。

  指尖輕點,似蜻蜓點水,又似一朵花開的聲音;指間飛擊,一霎時我已臻至我能的極限手速,不知在五弦上顫點了多少音。群花怒放,天地間一陣金黃向日葵,又一陣滿目紅鵑,群花一片又一片更迭色彩。不強的氣勁,卻充滿大殿,仿佛殿堂中開遍鮮花,沒有一個角落被遺忘。

  第一折樂曲在爭妍鬥豔的萬花齊放中引出: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總有時,何故賴東風?花非花,葉非葉,爾非爾,我非我。

  氣勁鼓浮眾人衣襟,整座殿堂忽而飛花飄零,漫天花草,仿似先前開遍的鮮花齊齊拔地而升,牽拉出泥草。飛上殿宇而凋零消失,殘瓣落落,而更多的鮮花從地面破土而出,迎日怒放,豔盛至極便脫離了地面,飄浮而起。花開花落,誰又分得清哪個是你哪個是我?

  有倒吸聲輕響,我的樂音變緩,嗵嗵咣咣。紅的花綠的葉,相互襯托相互扶持。花兒為誰紅?葉兒因何綠?春天來了,葉就綠了,日光到了,花就放了。樂音散發的氣勁變緩變輕,第二折扣扉而出。

  不為卿故,不為我儂,不為朱唇丹面。天荒地變心不折,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此時光惜,惜無津。

  音曲由緩轉澀,此時眾人衣裳複初,卻有人無聲感慨。歲月催人老,羅玄門眾人都早過青春。我手一停,留白的山水畫與置空的樂音效果一致,空了這一瞬,我一手若爪,一手滾軸,混音亂響。清晰的流暢樂音畫卷終止,迷茫困惑繁雜的第三折樂音奏響。

  花入迷眼,這個好,那邊美,折了這枝貪上那朵。滿了手,滿了懷,卻是越來越炫目亂心。不知手中折的何物,不知懷中摟的是誰?音弦炸聲,突然驚覺手中非花,懷中良人化為骷髏。為鬼非鬼,為人非人,傷哉痛哉,哀哉悲哉!

  低沉的弦曲也轟鳴,氣勁遠勝之前的群芳襲人。已無人感歎,眾人皆默,而我也感到了指尖的麻痛。《花間語》這詞曲本身不難,難的是以世間柔弱的花草傾吐為基調,奏響震魂之音。我到底欠了火候,忍痛,我撥響了最後一折。

  這最後一折,起音即悲音,一時間,殿堂陰暗,狂風動烏雲滾,我突然想起那一日花重語「劫音一出,天地同悲」,莫非這就是?一音知境,一葉知秋。起音便如此洶湧,埋花骨,葬人魂。

  眼前更暗了,卻是答喜擋在了身前,她一手握住我彈琴的腕,搖頭道:「到此為止,可以了。」

  跟著另一位長者肅然道:「不錯,不用再彈了,我們都已知曉西門姑娘的武道,有幸聽此半曲,知足了。」

  唐長老點頭道:「是啊,西門,你若再彈下去,就害我們這群老傢伙都要哭了!」

  我心下感動,他們是怕我傷著了。答喜更怕我如當年未央閣上一般,指露白骨。

  眾人一番商議,把我指給一位面無表情的林長老,由他與我院中切磋身手,而眾人則在殿中商討,論我的音武如何與羅玄門的眾多武學糅合。

  我跟隨林長老到了院中,走在他身後不覺什麼,但一動手我便吃了大虧。林長老不僅有蘇世南的眼力,且他的身法一點不僵直,簡直比鬼還鬼。他一出手就掐住了我的脖頸,跟著面無表情地鬆手。

  我與禍害切磋身手後,本以為身法雖不及禍害,但也屬江湖上拔尖,可碰到了林長老,我這才知道什麼是怪胎。林長老的手速初時就很快,更可怕的是越到後面越快,仿佛他的手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著,越推手越快。

  憑著油滑的身法,我只能逃過他三招,第四招肯定被他擒拿,且他拿住的地方都致命。頭頂心,腦門,咽喉,若非我是女兒身,胸也會被他抓,他的掏心手每次都移到能碰的部位。

  上午的時光很快溜走,相比我的氣喘吁吁,林長老始終一副木然。如果說陳風的冷漠還能感受,那麼林長老的漠然已深入骨髓,他不令人覺著冷,他是毫無冷暖,所以更漠。後來我私下問唐長老,唐長老說林長老早年曾是殺手,近身搏殺無往不利。可惜林長老只強于身法,修為卻不強,這同他的性格有關,不喜與人交流,只知道殺或不殺。

  正午,林長老拂袖而去。我勉強向他背影行禮,而後拖著腳步回昌華宮。

  還沒入正殿,就聽到叫人不省心的禍害對幾位重臣道:「關於立儲君一事,朕已下了密旨,此事著落在西門衛尉身上,另蘇太尉為證。」

  我覺著身子更重了,停步在殿外,蹲住了。

  「現時你們也不必問,再議當論罪處之。這話就交代到這裡為止,朕已立太子。」

  他倒是狠,一下子把矛頭丟了,看似丟給了我,卻不許再議。聽似明瞭已立子,卻乃子虛烏有。

  第十三章 南屏山上清聲怒

  一 凝眸鸞鳳

  幾位大臣步出殿堂,我極其尷尬地退讓一旁。邰茂業投我一眼,眉宇間愁雲深鎖。他們過後,我入殿見西日昌,他見我便笑,「好生狼狽啊,西門大人,青絲亂了!」

  我一摸頭上,果然髮髻鬆散。

  「讓我猜猜,能叫你如此狼狽的恐怕只有林季真了。」

  我點頭稱是。我們用完午膳後,他收到幾份急奏,看完後將公文遞給了我。我逐一看去,都與南越約鬥有關。

  不知誰洩露機密,大杲武界得知了此事,絕大多數大杲武者為羅玄門憤憤不平。眾所周知羅玄門人少,嵩山眾廣。已有不少大杲武者前往南屏,更有幾位藝高膽大的獨行俠,竄入南越國境,登門拜訪南越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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