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九九


  君臨天下,又天下風流唯此君。

  我壓制不住心的狂跳,這往前的一步,正是我的懸崖。我只緊緊抱著懷中「永日無言」,收目光停滯在他的指間。

  情形的發展總令我猝不及防,就像小時候父親說過的一個故事。一個獵人山中打獵,撞上了猛虎。獵人使盡渾身解數,終於爬上一個陡坡甩開了猛虎,當獵人以為他安全無虞的時候,猛虎卻飛身跳上陡坡……

  而我這個獵人還沒攀上高坡,猛獸已經撲來。

  我眼前的帝皇成為殘影,強大的氣勢瞬間侵襲我,我身往後一蕩,一隻手就牢牢圈住了我的腰。他的長髮千絲萬縷,飄落到我身上,仿佛也能將我纏困。

  西日昌扶正了我,跟著他一矮身,一手繞過我膝彎,將我抱於他臂上。心底的音曲開始舒展,如一江東水,只往前,不停留,一日千里。彙聚百川音曲逐漸豪邁,滾滾東去,流過千山淌過萬彎,往前,奔流。

  我坐於他臂上,抱琴俯視他。他帶我出了清華池,套上鞋,逕自向我的屋舍走去。凜凜的冬夜寒風,也沒他速度快。圓月隱於宮殿翹簷,水汽融入夜色。我抬眼,遠遠看見我的屋子竟燈火通明。

  分明是很遠的距離,他幾步就到了。他一腳踢開虛掩的木門,對我道:「低頭!」

  我一俯身,堪堪過門梁。他又一腳鉤關了門,屋舍內炭火正旺,一雙紅燭案前紅暈,臥床煥然一新,紅豔豔的,被面竟是宮廷裡也難見的雙龍戲珠。

  他將我床上一放,奪了「永日無言」擱在一旁,而後他動作慢了起來。他直身轉到桌旁,斟酒聲輕悠悠,言辭慢吞吞:「明兒不上朝……」

  我的心再次狂亂,沒什麼比懸崖上的掙扎更漫長更短暫。心死死心,懸崖上開滿致命的情花,懸崖下更是一片爛漫花海,紅彤彤豔燦燦霞光萬丈。以血滋養,比血濃烈,開出驚天之色。

  他只斟了一盅酒,悠哉哉回到我身旁,將酒盅塞到我手心,他卻湊到我耳畔。

  我捏著酒盅並未聽到他說話,只覺耳際一暖,一道熱力迅速侵染雙頰,手一顫,險些持不住酒盅。

  西日昌咬開我的面紗,一語不發地凝望我。

  跳還是不跳,飲還是不飲?

  替我作答的依然是他,他握住我捏盅的手,端起,貼上他的薄唇。那雙勾魂眼燦若霞光,薄唇輕啟咬住盅邊,一飲而盡,跟著薄唇湊來,覆上我的唇,一小口一小口渡出。

  我的手在顫,他便扣住。我的身在顫,他就貼緊。唇齒之間傳遞的微涼,流動的醇酒芳香,沒有糾纏卻更勝糾纏。

  一吻悠長,酒入心扉,不醉亦暈。他離了我的唇,按倒我的身,我睜開眸,只見自薄如線的唇中吐出豔紅色舌尖,滑溜溜濕漉漉點在我眼睫,而後順著面頰一路親吻下去。所過之處,火燒火燎,燎原之火。一分柔情二分掙扎三分迷失四分痛苦,不願愛人的我,以為被遺棄的我,沉淪於如火如荼的熱吻。痛苦的是無法把握自己,掙扎的是理智的防線,迷失的是欲望的淪陷,柔情的卻是今夜他為我而來。

  衣裳輕輕滑落,修長的指頭探入春色,所經之處,陣陣戰慄。猛然,衣裳全開,裸露的肌膚微涼,一串串吻若狂風暴雨。仿佛雨打芭蕉,珠落玉盤,銀河傾覆。仿佛置身雲端徜徉,團團層層的雲撲打全身,虹影飄過,雲開見日。他忽然支身抬首,我們四目相交,一雙璀璨,一雙迷蒙。

  短暫無言,似訴盡千言萬語。靜美的一刻不容我思想,洶湧澎湃的驚濤駭浪頃刻間吞噬了我。男人的欲望噴薄而出,懸河注火,煽風引水。風驅雷轟星馳電發,金樽倒,拼了盡燭。漫天霞落剝膚捶髓,瓊苞碎,不知從此。

  仿佛腦殼被敲開,魂靈被貫穿,被強烈地索求,被兇猛地攻擊。我再睜不開雙目,再不見天日又或黑夜,更拋了思維。不用我抉擇,我早身在深淵。絢爛而決絕,至魅而強橫,鋪天蓋地席捲天地的未知名野花,怒放。不願再想,無力再抗拒,欲壑滿穀,遮天映地。

  天上飄落花雨,地上迴響傾城之音。痛並糜爛,情意如劍,一場醉生夢死斷腸曲。我仿佛真做了一個夢,漫天紅光中,一輪豔陽驟然而降,疾速射入我腹中,灼目的白光從我身體裡穿刺而出,輻射天地。紅花殘,音曲消,四周恢復如初。

  逼仄的床帷裡,西日昌摟著我,眸光依然似虎。我喘著粗氣,身軀不自覺地戰慄,一動彈才發覺我們依然連著。我暗道一聲苦,少時不知情滋味,只會聲聲聽,無端緒,而今被他層層剝開片片細剖,別說我自己無法掙脫,怕是他根本不肯甘休。果然他撫了撫我的臉頰,拂曉破窗,著意過春。

  日透房舍春撼扉,等我醒來已是入夜,他貼著我的腰際仿佛等待了多年。我沒有半分氣力說話,但是肚子說話了。他笑道:「我飽了,你餓了?」

  我無奈地合目,他再不飽我也喂不了了。

  用了些粥後,他卷我于裘袍,橫抱起我道:「帶你去個地兒。」

  路上我才稍有氣力說話:「什麼地兒?」

  他將風帽遮掩住我的臉,神秘地道:「說起這地兒,還真得說拜你所賜。」

  過了侍衛守值的關卡,我感知他帶我去的方向是昌華宮。忽然想問他把南越公主擱在一旁,如何對付今晨後宮的覲見新後,又覺不該我問。這禍害肚子裡的曲曲彎彎多的是,應該早設計過了。

  乘著夜色,他帶我回到昌華宮我原本的住舍。房內並無變化,家什、物件都在原位。他揭開覆我面上的風帽,帶我走到裡牆懸掛的壁畫前。移開山水壁畫,卻是一扇秘門。

  「這是?」

  他打開秘門,低笑道:「修舍的時候,我命陳風打個地道,不想打出一個秘密。」

  我歎一聲問:「是大杲前朝的秘道?」以前我腹諷後宮的妃嬪恨不能打一條通往昌華宮的地道,沒想到我住的地下真有地道,而且打地道的還是西日昌自己。難怪他修我房舍修得那麼慢,到後頭乾脆把我趕去了清華池。

  他應了聲,貓身帶我鑽了進去。嚓一聲,打亮門後置放的火折。我探身望去,新修的臺階下方,赫然一條古飾秘道。宮廷多藏機關秘道,何況大杲的盛京宮廷建造在前朝的舊址上。

  五 地宮迷情

  西日昌換了背我而行,一邊走一邊與我道:「這壁上的圖騰我一見就喜歡了。」火光照耀下,可見兩排牆上所繪張牙舞爪的怪獸妖魔。它們藏於地下不知多少年月,加之不經風蝕日曬,居所又乾燥,得以保存完整。各個血盆大口利牙尖爪,色澤鮮明栩栩如生,鷹膦鶚視魑魅魍魎,好似被關了太久憋得太苦,均是一副餓虎要撲出、鬼怪要開葷的模樣。

  「這其實是個粉紅骷髏。」西日昌舉手照了照一幅上半身美女下半身蛇蠍的壁畫,美女容色輕佻,似在親吻手中血淋淋的頭顱,又似在吮吸骨髓,看了不禁令我皺眉。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頭野獸。」西日昌走過他所謂的粉紅骷髏壁畫,我扭身又望了眼,這動作使我酸楚難當,只得趴回野獸身上。

  「裡面到底有什麼?」我問。

  「好東西,你見了肯定喜歡。」

  走過長長的通道,過了拱門,我們來到一間寬敞的地下殿堂。青石砌壁,暗紅地磚,殿中央是一座玉石雕像,看雕像服飾樣貌,不是前朝的開國皇帝也是位定國大將。雕像後的青石牆上還有扇鐵門,鐵門上鏤刻奇異的紋路。

  他說的好東西就在鐵門後面,放我下地後,他貼掌於那些奇異的紋路,旋掌並敲擊。我仔細觀看,估摸這紋路屬於奇門八卦。鐵門在他的動作下,巍巍而開,約有寸厚。門後是一個秘格,格裡置書。他取了最上面一本遞給我,我小心翼翼地接過。

  封皮上無字只有畫,畫的是一枝花。掀開第一頁後我一怔,又翻下面幾頁,畫面不堪入目。我將書丟擲到他身上,啐道:「你的好東西!」

  他笑吟吟接過春宮冊,換了另一本道:「取錯了,這本才是。」

  他肯定是故意的,但我懶得說他,接過另一本。這第二本顯然比春宮冊年代更久遠,紙頁甚至有些殘破,仔細打開後,卻是一本尋常人根本無法看懂的天書。滿目的「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字樣,首尾配以「工、尺」,這是一本曲譜。

  「好書吧?」他問。

  我不迭點頭,初讀一句就知這是未傳世的古譜。

  「要全學會!」他笑道,我聽到他手上的翻頁聲。斜他一眼,他正翻著春宮冊往我眼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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