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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下) 第十一章 曉日朦朧破暝煙 一 花影曲聊 「花重是南越人。」我覺著既然我提了他,話還是要說明白的。 西日昌笑道:「是啊。」 我皺眉又道:「上回你們說的是西秦。」 西日昌繼續笑道:「是啊。」 我不說了,他卻捏著我的手心道:「花重很果決。蠻申水一發,他就跑大杲。我一見他,當夜他就把自己折騰得起不來。這樣的人,南越王居然不用,這是南越之大不幸,我之大幸。我不指望花重一會兒來說些什麼,他閉嘴也是我幸。」 我頓時明瞭西日昌話中含義,兩個意思,一是委婉地告訴我處事要果決,既提名花重就不要瞻前顧後,二是花重只要不為南越效力對大杲有利。 過了很久,花重才姍姍而至。經過這一陣蘇氏父子的聯手調理,他氣色好了很多,雙頰隱隱紅暈,目若橫波更不俗。我觀後暗思,難怪南越王無法重用他,心胸不夠寬廣的君王是無法容忍一個臣子不僅貌美而且才氣遠高自己。 花重沒有行君臣之禮,他只躬身作揖。蘇世南為他搬座,他謝後坐下。 花重坐下後便道:「來的路上菊子聽蘇太尉簡略地說過了,菊子並非陛下朝臣,又身為南越人氏,陛下召菊子來議,乃菊子榮幸。」 西日昌道幸,花重也道幸,這二人若真成君臣,大事即定。我暗思。 「菊子以為,陛下早胸有成竹。」花重微笑道,「就讓菊子胡言亂語,擾亂下聖聽如何?」 西日昌大笑,連帶我也晃了晃,「先生請講。」 我疑惑地望向蘇世南,卻見他垂首沉思,估摸也被西日昌順帶騙進去了。西日昌嘴上說戰帖燙手,其實心裡早有主張。他是想聽蘇世南和我的想法,顯然蘇世南沒有好建議,而我連建議都沒。 只聽花重道:「這本是陛下的姻緣事,追其根源,就是陛下要娶,有人不樂意。陛下使臣已然完成了納征,接下來就是請期和親迎。事有急緩,這邊快了那邊就慢了,陛下定下了婚娶之期,舉國籌辦。江湖綠林的事兒,難道就能擋了兩國聯姻嗎?菊子想,一個拖字罷了。武林高手對決都有改期,你找我鬥武,我便接了嗎?以陛下之英武,自然是反客為主,叫他們給陛下先待一邊涼快去,等陛下錦帳春濃繡衾香暖了再說。」 西日昌松了我的手,掩嘴而笑。 花重淺笑道:「陛下就不要尋菊子開心了,這都是陛下玩剩下的。」 西日昌斂笑,正色道:「先生說些朕聽了不笑的吧!」 花重微一點頭,而我此時方知,西日昌並非請花重謀,而是請花重論。 花重之論僅針對南越。 政治上,南越長期以固守為國策,與大杲聯姻雖然被動,又符合國策。 軍事上,兩國聯姻後可與西秦形成東西格局,撼動三國鼎立的局面。但南越的有智士人無不明瞭,一旦被西日昌得逞,挾兩國聯姻修好之勢出兵西秦,西秦亡後就淪到南越了。 民生上,南越剛逢洪災,南越百姓渴望回到安定、相對富足的生活,也期待兩國聯姻,有一個強大的北鄰做和睦親家。 南越王個人則是個軟耳朵,花重只說了一句,王不足為慮。 我聽後再次感歎,高談闊論,卻隻字不提南越王之外任何人名;運籌帷幄,卻深明立場片語無過猶不及,花重之論恰到妙處。 果然西日昌歎道:「先生心意,朕已明白。虛名可拋,虛名又必須持。」 花重起身,對他一躬身後,竟轉身走了。蘇世南投了西日昌一眼,連忙出殿相送。 我望著二人背影,西日昌的手悄然按到我後腰。我側面,他道:「改日你到他那兒奏一曲琵琶。」 我愕然。 西日昌笑了笑,莫測高深。 從這天晚間開始,我又多了一事。西日昌破了不與我交手的慣例,於實戰中指點我的武藝。 秋狩路上我死記硬背的羅玄門武學,終於活靈活現起來。只是我依然不是西日昌對手,每晚耗盡體力後,跟著被抽空氣力。 羅玄門的武學心法以一字概括,雜。我估摸羅玄門的創始人就算不是飽學鴻儒也肯定武學淵博。和天一訣的深玄不同,羅玄門武學大多都極易上手,但要練到精深就得看個人道行了。 控音不算,匿氣和手速都是這樣的武學。很多在正教明派眼中不倫不類雕蟲小技的武學,在羅玄門都得到了光大。因為羅玄門將它們串聯,由博返約了。 「真正的武學沒有門第之分,正如最高明的武學就是打架能打贏的功夫。」西日昌說這話的時候,他又一次打贏了我。 我們的肢態很曖昧,我單膝跪地,一臂被他反扭,而他躬著身,長髮拂落在我背上,腿貼我後臀。 「再來!」他鬆開我,我立時彈身而起,翻飛的身影,迅捷的拳腳,再次與他相交。 如果說我的身法輕靈詭異,那西日昌的身法就不是人的身法了。多變異態狀似妖,極速的時候,他會化出殘影,而且西日昌還具有蘇世南後發制人的眼力。每次交手不過數招,我便穿插到他的殘影上,而他則趁機背後偷襲,瞧得極准,拿得極穩。身為上元期的武者輕易被人擒拿,本是恥辱,但我沒有任何挫敗感,有的只是疲倦過後的充盈。敗於天下第一「雜」的門派掌門人手上,貫通了我過去多年的武學。 我們都知道,羅玄門之戰不可避免,早晚將面對南越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失手被擒,又一次再一次努力與他遊鬥。 對所有不知情的昌華宮宮人而言,帝皇的寢宮每夜都傳出長久不絕的撲騰聲,這軀體相撞的肉碰聲,很令人浮想翩翩,這些宮人也包括了胥紅。 胥紅也就是胥嬪,我晾了她幾日後,她倒變聰明了。她問了宮人,學了孫文姝的每日行事。一早來向我請安,我在昌華宮,她便過來服侍。起初言語還有些羞澀,動作還有些僵硬,而後逐漸尋常,只有望向西日昌的眼神始終未變。 每日早晨,她都見我腰酸背疼地起身穿衣,拖著腳步出門。每日入夜,她都被支走,她走得很慢,那速度同西日昌修我房子有得一比。 有一日胥紅終於忍不住問道:「大人就不累嗎?」 我道:「很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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