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七一


  茶館裡忽然安靜下來。我所過之處,仿佛嚴冬。西日昌清咳一聲,略帶抱怨道:「我說常二啊,你能不能不冰人?」

  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應該很難看,但茶館之中再無人看我,閒談又繼續。我耳朵裡飄進了幾句話,「爺敢打賭,那面冷的傢伙是個殺手!」「誰跟你賭?有眼的人一看都知道,那人了不得!」「就不知功夫究竟如何……」「別整天想著打架鬥毆,要殺得痛快,就去參軍!」

  我隨陳風走上樓梯,聽剛才那桌人又談及了唐洲戰役,「要說打仗,唐洲之戰真叫厲害!俗話說什麼人玩什麼鳥,有哪家的媳婦一個人就能收拾掉幾千人?」

  我頓了頓,身後西日昌手指戳戳我後腰,「走啊!」

  我繼續上樓。

  「……唉,可惜死了,紅顏薄命。只叫人想像當時唐洲城下,琵琶一曲的風姿。」「死也他娘的值了,幾千軍士,一堆高手,外加三城給娘娘送葬。爺要從軍,就報西秦那一邊,不把那姓翟的還有那狗頭國師打得屁滾尿流,爺就跟你姓!」「吹吧!就你?還是先練好本事再吹!」「沒記性的東西,上月是哪個幫你丫找回場子……」

  我們上了樓,進了雅座。樓上雅座也就乾淨些,桌椅好些,茶水貴些。早有侍人等候,上了熱茶後,就被陳風打發出去了,但陳風跟著也走了。

  西日昌並沒有飲茶,只幹坐著。我猜他並不是來此飲茶,而是在等。粉面哥兒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就似一朵桃花幽靜地綻放,看到就看到了,不看就什麼都沒有。

  蘇堂竹與我分坐他兩側,蘇堂竹一直在把玩茶水,也不見急躁,一隻只茶盅端來遞去,細究每盅的茶色水溫。年輕的太醫本色流露,只是不知他研究了個什麼出來。

  過了很久,西日昌才道:「樓下那些話你聽了嗎?」

  我點頭,從上樓前我就一直在留心,而我們上樓後,樓下的話題更多更廣了,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西日昌凝視我道:「這樣很好。」

  「你經常上這兒來聽?」

  「出宮有空就來。這地兒雖然不好,但每次看到這些人,總覺得很踏實。」

  我審視著西日昌,再也覺不到絲毫面具帶來的粉氣,有的只是從容淡定。

  入夜前,陳風再次出現,意味「生意」已經接頭。我們四人坐上馬車,到了一個新地方,盛京鬧市中的一座紅火酒樓。

  酒樓名為馳騖樓,我們到時,一樓已座無虛席,多是方面大耳之輩,夾雜幾張精瘦兇悍。我們四人上二樓的一路,偶爾有眼光掃來,打個轉就過去了。

  酒保引我們進入二樓的秋矛閣,一入座,我便知西日昌來此的目的,隔壁夏鏃閣有高官言談朝殿上聽不著的私話。他們的說話聲固然傳不出房,但以我的修為只要想聽便能聽到,何況西日昌,甚至蘇堂竹和陳風也聽得一清二楚。

  「這日子別人越過越好,怎麼我就越混越慘?」

  「別抱怨了,有事分派給你就是陛下恩寵。」

  「唉……邱大人何時到?怎麼還不來?」

  「已經約了,定來的。」

  「唉……真好架子。」

  我暗思,前面見過一個白妃的後臺,這會兒他們口中姓邱的就該是邱妃的娘家人了。不過邱妃只有一個女兒,太子之爭跟她不搭界。往下聽去,二人又談及了年成、官員調動的事。過了好長時間,邱大人才姍姍來遲,而這時候,我們的酒菜都上得差不多了。

  「孟大人,王大人,叫你們久等了。」邱大人說話聲很柔。

  二人起身,客套了番,三人才坐下言談。

  陳風為我們布菜斟酒,馳騖樓的酒菜雖然好吃,但我沒吃出個味,而隔壁的談話就跟馳騖樓的酒菜一樣。聽了老半晌,無非是姓王的抱怨自己活不好做,姓孟的猜度早朝上臣子提出立太子的後文,姓邱的最老奸巨猾,什麼都好又什麼都沒說。

  「這叫騎牆派。」西日昌湊近我耳,輕聲道。

  我恍然發覺,這人吃飽喝足了。所謂溫飽思淫欲,形容他是從來不錯。

  「這菜你不喜歡嗎?來,嘗嘗這個。」他夾了塊碧綠蔥翠的蘆筍,送我嘴邊。我咬下了,心底補充道,自己飽了不算,還不用餓兵。

  只聽隔壁姓王的又歎:「白家已經夠臭名昭著了,我只怕日後還不如白家。」

  姓孟的道:「成王敗寇,王大人處事不能瞻前顧後。」

  姓邱的道:「是啊是啊,只要做好陛下交代的事,什麼都好。」

  究竟是什麼事叫姓王的為難呢?我正琢磨著,粉面哥兒卻趁機將我的茶盅換了酒杯。我斜他一眼,他對我微微一笑。我一氣飲盡,他使眼命陳風再為我滿上。

  三杯下去,忠誠自己職業的太醫小聲道:「師兄……」

  西日昌淡淡道:「小竹,我知你打心眼裡待她好。可你也該清楚,她是個什麼人!」

  蘇堂竹黯然垂首。我心一動,莫非西日昌已然知道蘇堂竹私下喚我小豬?

  「她是位修武者,且修為猶在你之上,即便內傷未愈,但區區幾壺酒又算得了什麼?」西日昌微笑道,「我一直沒告訴你,那一回她一個人喝掉了十四壇酒,喝到第九壇都很清醒。」

  陳風飛快地投我一眼,酒杯再次滿了。

  我出馳騖樓的時候,西日昌問我:「這酒什麼味?」

  我覺得他問得奇怪,但還是回答:「很淡。」和宮廷的美酒相比,綿有餘而醇不足。

  二 小試身手

  上了車後他挨我身旁坐,「那三人呢?」

  我想了想,道:「你不待見那姓王的,用得上姓孟的,邱我不知道。」

  西日昌微微笑道:「我不待見的只有那姓邱的,尸位素餐,什麼事都指不上。不過他閨女簫吹得不錯……」

  我垂首,無恥。

  他卻點著我腦門道:「想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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