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五一


  也許是驛站外的雜亂聲響與驛站內的沉悶反差太大,每個人的呼吸都不正常。一雙雙眼睛盯死在我身上,不知是誰手中的兵器落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陳風率先搶道:「諸位西秦軍士,我大杲與西秦平安相處已經多年,但總有些人見不得安定,非要生些事端。此刻這個節骨眼上,是戰是和都在貴方一念之間。」

  那西秦武將瞪著我道:「你們說我西秦公主挾持貴妃私逃出境,而今公主已死,怕是你大杲的貴妃也沒那麼容易回吧!」

  陳風淡淡笑道:「陛下後宮三千佳麗,多一個少一個本來無所謂,只是若有人叫陛下面子下不去,那麼我大杲絕不善罷甘休!」

  我默默聽著,眼光瞟過驛站內一干大杲眾人,無一不是尋常裝束,甚至上官飛鴻都身著便服,但每一個人都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懼勢單力薄身陷包圍。

  西日昌的話果然只能聽不能信,他分明兵行險著,以我試探西秦。他謊借翟嬪拐我,命董舒海以此為由攻打唐洲。現在我也不必問了,即便我選擇直接回大杲皇宮,這齣戲碼照樣得唱。

  唐洲城內他只給我這麼幾個人,以不很在意的姿態挑釁西秦,而唐洲城外大軍壓境,看似擺明瞭當我們幾個是犧牲品,可就我對奸人的認識,陳風乃他心腹,上官飛鴻是他中意的年輕一輩大將,絕不會輕易拋棄,所以我認為,奸人是吃准了西秦目前還不敢與大杲正面交鋒。與其說他太自信,倒不如說他依然在豪賭,賭上他的心腹愛將和女人,開一局只賺不賠的賭局。若我們幾個身死唐洲,大杲便有了發動戰爭的理由。

  奸人也吃准了我會欣然配合,他知我即便身死唐洲也會堅信他會為我報仇雪恨。我沒有足夠強的武力打敗西秦國師,但他有,他有當世最強的國力,只不過他考慮的不是單殺葛仲遜一人而已。我打心底贊同,去打吧殺吧,最好一死一傷,縱使我墮落阿鼻地獄都會暢懷。我只擔心打不起來。陳風帶我來驛站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大人的任務簡單說來只有一個字:殺!」

  什麼時候殺?殺誰?怎麼殺?西日昌只說明了殺那些從西秦內地趕赴唐洲的高手,別的任由我自行決定。真算他高看我了,或許是那晚我獨戰天星七子,顯露的虛假准武聖級身手才叫他下了這麼風險的賭注,也令西秦那幫人不舍不棄地千里追擊。

  西秦武將將驛站內所有人細看一遍,對身旁軍士道:「你速去通報國師,大杲貴妃確實在我唐洲!」

  我心一動,想什麼人什麼人就在。

  軍士接令而去,西秦武將又對陳風冷冷道:「這位大杲大人,請將公主屍身歸還西秦。」

  陳風丟下韁繩,由西秦軍士牽了馬去。翟嬪的屍體所過之處,西秦軍士紛紛行禮,他們禮畢後再望我,目色與先前便有所不同。

  只聽西秦武將問我道:「請問貴妃娘娘,你可是我西秦人?」

  氣氛頓時又詭異起來。我柔聲道:「本宮乃西疆黎人。」

  「西疆黎族?」武將緩聲道,「那也是我西秦人氏。娘娘可知公主為誰所殺?」

  我凝視他方正的面容,字正腔圓地道:「翟嬪數次加害本宮,此次又挾持了本宮,本宮倒想請教閣下,本是同根生,為何要相煎?當年西疆黎族遭逢大難,西秦可曾伸出援手?而今本宮身陷唐洲,閣下可曾當本宮西秦人?若當本宮是西秦人,為何不讓開一條路來?」

  驛站一片靜默,沒有人敢接我的目光。我悠悠道:「往事不揭也罷,只想請閣下轉告殿上,辱人者必自受其辱,負人者必為人負,而那謀人錢財殺人欠債的,就等著鬼敲門吧!」

  西秦武將啞口無言。上官飛鴻側身瞥了我一眼。這一席話,我已與西秦劃清了界線。

  時間在流逝,武將看我的目光逐漸冰凍。一軍士馳馬而來,還未跑近就撕開嗓子喊:「國師有令,放行!」

  我心內暗歎,葛仲遜盯董舒海去了,不屑見我。

  西秦軍士門讓出一條窄道,上官飛鴻走在最前,陳風尾隨馬後,我拉緊裘袍,遮住了懷中的「妃子血」。

  我們慢慢行進在唐洲街頭,很多軍士驚詫地目送,偶爾有幾個平民冒頭望我。我感知在平民之中,藏有不少高手。只是經過侍女的傅粉施朱,連我也都快認不出自己,不知他們識不識?真正見著我面的人,除了越音坊那些個,就只有葛仲遜及他的莊園內的親信。

  西秦軍士們缺乏素養,我又聽著了幾聲兵器落地,相比上官飛鴻的從容陳風的冷漠,跟隨的大杲隨從們的處亂不驚,若兩國真的開戰,大杲的勝利指日可待。

  備受矚目沒有令我感到任何不適,即便此刻頂著厭惡的身份,身處隨時將爆發的戰亂。相反,我心底蠢動,體內汩汩流動著殺戾的血液。

  可是,我到底失望了。將到城關,我都沒尋到出手的機會。那些人躲在平民之中,離我太遠,而葛仲遜更不知遠到哪裡去了。掃過眾生,我忽然意識到,我的心更狠了,以往我只當人行屍走肉,如今卻視若草芥。他們是那麼卑微,強過他們他們便低頭,衣紫腰金他們便仰望。

  我提了提裘袍領口,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一雙眼。城關頓時起了變化,一人從嚴陣以待的西秦軍隊裡飛身而出,定身於我面前丈許,百般複雜夾著一絲傷痛的眼眸盯著我。

  「黎黎!」

  上官飛鴻停下腳步,冷冷發問:「你是何人?膽敢攔我大杲皇妃的去路?」

  「大杲皇妃?」換了一身軍士裝束的侯熙元依然很紅很紅的一雙眼,「你騙不了我,無論你裝扮成什麼樣子,我都永遠認得出你的眼。你的這一雙眼,黎黎!你是黎黎!」

  我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男子,細細打量猶如看一個陌生人。髮髻很漂亮,有個美人尖,劍眉很英武,宛如刀削,雙眼很感人,烏亮泛光,如果硬要挑缺點,就是膚色不夠白,帶一點麥色。一身軍士裝束很襯他,寬闊的肩膀修長的身材,站在城關口眾多軍士前,更顯儀錶堂堂風度翩翩。

  「你認錯人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落地有聲,仿佛一字一音都砸出了動靜。

  侯熙元渾身一顫,過了片刻,才竭力控制下來。

  「請讓開,你擋住路了。」上官飛鴻道。

  城關已經打開,西秦軍士讓開通道,穿過城門可見城外密密麻麻的大杲軍隊。

  「為什麼?」侯熙元低語。

  上官飛鴻牽馬向前,因侯熙元擋道,他特意偏了偏路線。我們繞過侯熙元,悠然向城外去。當我的馬與他擦肩而過之時,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裘袍,露出了一角鮮紅的琵琶。

  「放肆!」陳風喝道。

  「為什麼……」侯熙元只望我,眼裡充滿了傷悲。如果我的夫君是葉疊,天下任何人相信他都會殺而代之,但我的夫君是西日昌,西秦皇帝甚至整個西秦都不敢輕易得罪的大杲昌帝,別說殺他,就連扣留我都會引起兩國戰亂。

  我心底莫名煩躁起來,一腳踢開他。這一腳我用上了三分氣勁,他毫不防備,被我踢飛,被身後的軍士接住。

  陳風冷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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