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四七


  「今夜相思渾似夢,算來可恨是蒼天!」精妙的上乘劍法碰撞無形的音刃,交錯聲響竟斷了片刻樂音的境界。劍氣淩身,如萬把匕首刺破肌膚。

  無形遇有形,虛見實,我畢竟沒有達到真正的准武聖境界,人牆最上端一人的劍刺傷了我。血水飛濺,我急退丈許,而天星七子也沒得便宜,七人面色皆白如紙,散落回地,依然是破勺子樣。

  「黎……」我雙臂的血染上肩上的手背,臂有一點沉。

  我低低笑道:「現在你知道我的琵琶為什麼是這模樣這顏色了吧!」它因我血紅,以我血豔。我奮力抬肩揚手,第三折樂音,婦人意氣欲何等,與君淪落同江河。不用我吟,無須他和,這一句同時響徹在我們心底。

  我是做不得一個好人了,但他卻是,能援手於他不愧對我最後的良心。

  「雖然可能令你難堪,但我不能困死在這裡。葉少遊,抱緊我,我背你走!」

  「妃子血」上淌下我的血,琵琶含鐵挾沙的樂音充滿東門。這一次葉少遊沒有猶豫,雙手環繞住我,將他寬闊的胸膛貼在我了後背,先前為隨我逃離保存的氣勁全數輸入我體內,雖然不多,但卻是他的全部。

  「走!」我運氣爆音,拼著重創兩敗俱傷,縱身而前。噴薄暴雨的氣勁氣貫長虹,五尺內可重傷對手,三尺內必殺,而天星七子手中的寶劍正長三尺。

  我帶動葉少遊,直箭疾前,但我不是蠢人,臨到陣前弧左射音。兔起鶻落旋踵之間,我身受數劍,而天星七子左首三人撂倒,再起不了身,我沖出了城門。

  身後遠處,再遠處,侯熙元淒厲的喊聲越過倒地眾人隨風入耳,「黎黎……黎黎……」

  四 音異心逆

  我馱著葉少遊飛速逃離京都,他一言不發,氣勁全傾後虛脫在我背上。我只草草止住了自己身上的創口,也顧不上內息調理,一路狂奔。這回和以前在大杲不同,多出了個葉少遊。我荒唐地胡思亂想,他要是蘇堂竹的年紀蘇堂竹的分量該有多好?有蘇堂竹那繼承藥王的醫術就更好了!

  一氣兒跑到清晨,官道上有商隊車行往東,再也堅持不住的我,連忙與葉少遊一起悄悄鑽入一架馬車內。

  載滿貨物擁擠的車廂裡,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葉少遊面色蒼白地凝視我。我放下表面變得暗紅的「妃子血」。

  「我連累你了。」他輕輕道。

  我鼻哼一聲,與其說他連累我,倒不如說我害他被侯熙元誤會,引來無妄之災。

  「你打算回南屏山嗎?對不起,害你不能去西疆了!」

  我瞪了眼他,壓低聲道:「給我聽好了,這是療傷的上乘心法口訣:素神是守,以神合一,知天履地,昭然而默……」

  我將天一訣「照曠」篇說與他。第一遍我一句一頓,他驚愕了雙目,凝神強記,第二遍我徐徐道來,他垂首沉思,而第三遍他已全然領會,牢記於心,抬首望我的目光清澈無比。我忽然意識到,也許天下真正能讀透看破天一訣的人就在眼前。

  「你先按這此訣調息,我需要半日工夫靜養。」授第二人天一訣的意念播種於心,我期待葉少游以他南越笛仙的樂音造詣,帶給我更完美的音武之天一訣。

  我們各自調息,葉少遊只是虛空了氣勁,幾遍「照曠」後,他便恢復了狀態,也包括他的君子狀態。葉少遊對我而坐開始局促不安,眼神忽上忽下飄左飄右,最後才鎖定於車門。初時我能感知他的動靜,但隨著內傷調理的深入,我陷入了坐定的幻空態。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以往不曾覺察或者說忽略的天一訣晉級過程。去見葛仲遜的時候,我距上元期只一步之遙,而對武者而言,乘氣以上的每一步晉級都異常艱難,有的武者終生卡於乘氣後期或上元後期。他們每次自修都會覺著離突破很近很近,近到只有一線,近到似乎已經到了,卻偏偏跨不過最後的門檻,無法再逾越。

  南屏山修煉的時候,我每日都在期待晉級,每日都執著於當日進展了多少,結果兩年間我毫無長足的進步,只從乘氣初升到乘氣中,並且怎麼升的也渾然不曉,一日睡醒就到了。而此刻在逃亡的馬車上,我並未追求晉級,天一訣卻又升了。傷重的身軀,掏空的氣勁,於照曠中緩慢恢復,然後一絲暖意從丹田油然而生。它慢騰騰地渡過腹腔,晃悠悠地升上胸腔,在心房打了個轉後,暖意變粗,強而有力地向四肢百脈流去,分成七條線路周而復始不斷流動。一時間我只覺得沉重的身體輕盈起來,疼痛減弱,車廂的顛簸不再難受,而成為波浪般的節奏,一上一下托我沉浮。當它運轉一周後,我感到了武力與之前的不同,即便還負著傷,我卻覺得自己變強了。強,帶給我暫時的安全感,跟隨著起伏的節奏,我睡著了。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枕在葉少遊腿上。抬頭,葉少遊的臉真跟抹多了胭脂一樣。我尷尬地問:「我睡了多久?」

  葉少遊道:「大半天了。」

  我移目望車外,晚霞滿天。過了會兒,我問:「你身上帶錢了嗎?」

  「沒。」

  我轉回頭,道:「很好,我也身無分文!」

  葉少遊皺眉。他笛仙公子做慣,與錢銀打交道的都是機靈的葉子。

  「我……我們可以賣藝……」葉少遊想到什麼說什麼。

  「平時可以,現在不行。」我盯著他腰上的碧海潮瀾,他面色一變,點點頭。

  看他那樣,便知是心愛之物。我歎道:「這個也不能賣,一出手就知道是你的!我去偷點錢吧!」兩個大活人總要吃飯,不過我話一出口就知道葉少遊不會答應,果然他當即搖頭,我心下長歎,君子就是麻煩人。

  「砸成碎玉,你不要去偷!」他解下笛子遞給我,然後撇頭。

  我接過笛子,然後問:「那你沒它怎麼辦?」

  葉少遊低聲道:「小時候家父不悅我吹笛,折了我不少笛子,但沒有笛子,我用葉子也能吹曲,他才勉強讓我繼續學了。」

  我捏著帶有他體溫的碧海潮瀾,道一聲:「音癡!」

  葉少遊忽然問我:「你可知為何越音坊那麼多日,卻極少聽到我吹笛?」

  我也覺得奇怪,除了昨晚吹他的一折送別,幾乎沒聽過他的笛音。

  「為何?」

  葉少遊沉默了片刻,然後道:「那日七重溪上聞你琵琶奇音,一弦鼓曲遠傷侯熙元,那神奇的音律和氣勁的運用,令我久久不能忘懷。我日思夜想,終於有一晚揣摩到類似你的樂音法子。」

  我驚訝地盯著他。我沒有聽錯吧?我還未教他天一訣樂音,他就能僅憑七重溪上我小試身手的一節樂音,領會推敲出了類似天一訣樂音的法子嗎?

  「後來只要我吹奏碧海潮瀾,偶爾就會情不自禁地運用到氣勁。」葉少遊歎道,「我的笛音雖然與你的不同,但一樣會影響到聽者。黎姑娘,你還記得上回我說的能救人的樂音嗎?」

  我點頭,心下更加震驚。與我不同,也能影響人的樂音?

  「昨夜聽了你的一番話,我這才知曉你經歷坎坷,難怪你能演奏出那樣的樂音。與你相比,我不過是個飽食暖衣的膏粱子弟,知稼穡艱難,也只會寄情山水。我不知道換了我是你,能否真的能做到,我現在所說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