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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三 故人悲歌

  我心神不寧地信馬由韁,西秦的臨川河道比大杲的狹窄,難怪那年西日昌走的是水路。一條河川尚有兩種走法,我不過想走自己的路罷了,即便是不歸路,也是我的選擇。

  天色漸漸暗淡,我獨自踏上了前往京都之路。西秦黎族的黎姝死在九年前,傾城苑的姝黎嫁入大杲成了奸細死在三年前,大杲只有位李貴妃,卻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

  出現在京都的女子叫做黎,當我重新穿上西疆服飾的那一刻起,我就只有這一個名字,一個字,黎。

  一百多年前的黎是一個小國,人口不過五萬,黎為國姓。黎依附西秦後成為屬國,最後沒落到只剩幾百畝地。繼承黎這個姓氏的皇族被稱為黎族,黎族脈分兩支,一支好文一支重武,好文的黎族都居住在領地上,重武的則少部分雲遊四海,因此族長多由文的一支擔當。九年前,我的父親正是黎族的族長。雖然黎族的領地很小,但人口也不多,仰仗著先祖們留下的財產,黎族眾人的生活與西秦的貴族無異。

  那位給黎族帶來滅頂之災的武聖名叫黎安初,雖然他的年齡遠大於我,可按輩分卻與我同輩。黎安初生性聰穎,自小勤修武道,在他五十六歲的時候,終於修武入聖,成為了黎族幾百年間的第一位武聖。所有黎族人都為他的成就歡欣自豪,可黎安初本人卻不滿足。接下來的幾年他各方遊歷,追尋更高更強的武學境界,結果他得到了天一訣。

  傳說天一訣上記載著最高深玄妙的武學,傳說得到天一訣的人就會成為當世第一高手。但黎安初死了,而我修煉多年至今不過乘氣中期。有時我甚至想,如果傳說獲得天一訣的人能獲得天下,會不會天下大亂,三國亂戰?

  天下即將戰亂,不是因為天一訣,而是因為同樣的野心。

  我路過傾城苑,門口的袖女換了新人,空氣中傳來甜膩的胭脂香粉味。我看見媽媽送一位客人邁出門口,媽媽已經不認得我了。

  形貌兇惡的嫖客惡狠狠道:「下次給大爺找個皮肉緊實的,別砸了你們傾城苑的招牌!」

  媽媽迭聲應下,送走瘟神後壓低聲罵了句。苑裡急跑出來一丫頭,慌張地喊:「媽媽,媽媽!香蘭姐不行了!」

  媽媽面孔扭曲起來,號一聲:「哎喲,我的心肝尖兒啊!」

  我在街角默送媽媽肥胖的背影鑽進苑內後,慢騰騰地牽馬繞到了傾城苑後門。與正門的富貴堂皇截然不同,京都最負盛名的姬坊後門陰風颼颼,以往不聽話被打死的小丫頭和病死的姬人都會從這裡被丟出傾城苑,而後運出城外拋屍荒野。

  我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果然看見媽媽用紅帕捂著嘴,打開了後門,兩男人一頭一腳抬著床單包裹的香蘭走了出來。

  「晦氣,還指望著她再掙幾年錢,這會兒倒好,被個蠻子弄死了!」媽媽轉身回苑,「你們手腳俐落點,辦完事趕緊回來!」

  門關上了,一男人歎道:「這香蘭好生命苦!沒了李將軍那樣的恩客,淪到什麼客人都接,到今天竟硬生給折磨死了。」

  另一男人接口道:「還不是那殺千刀的姝黎害的?一琵琶砸跑了李將軍,進了李府還不安生,鬧到大杲去當什麼不好當個奸細。麻雀怎麼折騰都變不了鳳凰的,人家昌帝的貴妃也是咱西秦人,而她姝黎只會累人害己!」

  「不說這些個了,找個地方把香蘭埋了吧!」

  我本聽二人罵我有些不舒服,但聽到他們要埋葬香蘭多少有些安慰,傾城苑也不是全無良心之徒。

  我走上前去,道:「讓我看看她!」見他們驚疑,我補了句,「我是彝人,興許可以救她!」西疆彝族多土醫,打著彝人的名號,我掀開了被單,看見了香蘭。她只罩了件薄衫,露出的肌膚盡是青紫塊,雙目閉合嘴角溢血,渾身冰冷全無一絲人氣。

  「她已經死了,姑娘有心了。」香蘭的情況將二人僅存的一點期望都打消了。

  我將香蘭裹進被單,放上馬背。

  「姑娘?」

  我放開氣勁,厲聲道:「對你們來說,她已經死了,如此而已,記住了嗎?」

  二人惶然地跌坐地上,我牽馬走了。

  對很多人而言,香蘭確實死了,但對我來說,她還有一口氣,她的心脈尚存一絲生機。

  我找了家僻靜客棧,抱香蘭入房。完全除去被單後,才看見她下體一片血污,慘不忍睹,姬人最慘的下場不過如此。

  我先護住她的心脈,緩慢輸入氣勁,讓氣勁逐漸遍佈她四肢百脈。第一次以天一訣救人,我的手法是生疏的。救人應有的感覺,沒有。

  我只是順路看到了這一出,順手救她。能救活固然好,不成也無所謂,反正她本來就是個死人。傾城苑的人都道我連累了她,可我一點都不覺得。沒有李雍,她還可以籠絡別的高官貴人。媽媽沒有號錯,香蘭是她的心肝尖兒,不過,是以前。曾是傾城苑紅牌的香蘭往年只接最上等的客人,即便這幾年她長了幾歲,但姿色猶在,輪不著什麼爛人都接。既然她身為姬人,就該有姬人的智慧,死吊一個男人吊不住,應趁早另謀出路。

  我望著氣色回轉的香蘭,又想到既然我救活了她,她就欠我一條命。挾恩圖報的心我倒沒有,但稍微利用下她,我覺得理所當然。

  我請大夫看了香蘭,按大夫的方子抓藥,等我煎完藥,香蘭幽幽醒轉。

  「我死了嗎?這在哪兒?」

  「你命大,且有的活了。」藥已溫,我端了過去坐她床頭。

  「是姑娘救了我?」

  「少說幾句,把藥吃了,等好些了我們再說話。」

  人都道女大十八變,我自十四歲離開傾城苑,轉眼四年過去,面容和身材都長開了,加之一身西疆裝扮,刻意收斂的精神氣,香蘭沒能認出我。

  從死門關打轉回來的香蘭溫順極了,但目光卻是空洞的。兩日後,我問她:「想不想從良,往後嫁人生子?」

  她茫然道:「我這樣的殘花敗柳,又有誰要?」

  我又問:「那麼給你些銀兩,尋個地方獨自生活如何?」

  她歎道:「多謝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香蘭只有來世結草銜環再報了!」

  我沉吟道:「不用來世,我只要你過一陣幫我做件事即可。做完後,你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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