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三一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只有我南越才會出這樣的笛子!」那女子還羅唕,她身旁男子抱拳賠罪道:「諸位見諒,适才小妹在山上受了氣,並非……」「哥,跟他們廢什麼話?」

  葉子道:「公子,你就再吹一曲給那刁蠻女子聽聽!」

  然而葉少遊道:「曲為景生,音為境傳,今日一曲已過,意氣之爭的曲音不如不要。」

  我心下贊同,那女子冷笑,「裝模作樣,怕丟人才是真的吧?」葉少遊似渾然不覺,只對我莞爾,「今晚我們就到山上找家客棧落腳。」女子見葉少遊不搭腔,鼻哼一聲拍馬而去。她兄長連賠不是,也跟著去了。

  上山已晚,只有三兩聲音韻混雜在夜市間。我們找了家門面整潔的客棧,入座後,葉子仍在氣惱。

  「我人小,不懂什麼音曲,我只知道被人欺負了要欺負回去!何況公子你又不是不能氣回她!」

  葉少遊道:「她說她的,我們走我們的。你不放心上,生氣吃虧的都不是你。明白了嗎?」

  葉子嘟囔道:「我忍我讓我由我忘,我能不能暈啊?」

  我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這是段典故。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想不到這小小童子也頗有趣,我估摸「我忘」是葉少遊教的,「我暈」卻是童子自創的。出家人的境界,寵辱不驚卻還記掛著再待幾年你且看他,而葉少遊說忘,這談何容易?有些恩怨無法遺忘,有些因果是死結。

  我收回笑,恰時店內小廝送上飯菜。

  晚間,葉少遊主僕送我至房門口,葉少遊道:「當日南屏山上初見姑娘驚為天人,可惜至今未聞姑娘彈曲,不知姑娘何時有興,唱彈一曲以解葉某思音之心。」

  我沉吟道:「我的琵琶只殺人。」

  不理他兩人驚詫神色,我關上房門。

  我的裝束雖然在大杲境內少見,但黑白相間的異域風情令人將目光更多投到服飾上而忽略了我本身,加之我刻意收斂的神采,使我看來就像一個普通的異族少女。而越過國境到達唐洲城後,城內偶爾出現的同樣服飾則讓我完全融入了周圍的人群,倒是溫文優雅的葉少遊引來了不少關注目光。

  我能確定葉少遊是一位貴族,大約和黎族在西秦的地位相似。雖然葉少游出手闊綽用度講究,但他的修為只有固氣期,出行卻只帶一個葉子,也只有不受重視的貴族才會只憑固氣期的修為奔波異鄉。

  重踏上西秦的土地,我百感交集,一時沉浸于思緒,葉少遊說了句什麼我沒在意就應了。

  「這麼說黎姑娘答應了!」葉少遊喜形於色。

  他邀我同往西秦的臨川匯音,而原本到達臨川我們將分道揚鑣。

  「還有最後兩日,明兒一早准能趕到。」葉少遊對音藝的熱愛令我自慚,與他相比我只是個拿琵琶當菜刀的劊子手吧!他才是真正的樂師,無論對樂音的造詣還是心境。那晚大杲擂臺門上的臨川匯音名不副實,葉少遊卻沒有半句貶低之語,更沒有驕傲神情,他只說了一句:對美妙樂音的喜愛,每個人都一樣,彈奏的技藝反倒在其次,一份喜愛的心意是相同的。

  他如此歡欣,我終究沒說出拒絕的話。

  二 匯音驚曲

  西秦多文人騷客,也雲集當世頂尖的樂師。每年秋高氣爽臨川河畔七重溪下的匯音佳會,是每一位樂音者嚮往的聖地。我們一行三人方至七重溪的入口,便聽見幾人的笑語言談。

  「我剛從大杲趕回,那位大杲的昌帝好生有趣,明明他大杲重武輕文,還東施效顰,也弄了個臨川匯音。」

  「你還真去了?嘿嘿,我當日聽聞這事新鮮,卻怎麼都想不出武人撥弦調音的模樣。我就沒去,看看你,白跑一趟了吧!」

  「我倒寧願大杲各處流傳樂音,好過他們手持兵器虎視眈眈于我西秦。」

  我心一亂,只聽其中一人又道:「你們不知情了吧!聽聞那昌帝有位西秦貴妃,擅彈琵琶,這不過是君王匯音為博佳人一笑。」

  幾人笑了一陣,又扯起相關古來帝王妃子的琴曲。

  葉少遊歎道:「西秦的美女西秦的樂音,當真能改變帝王嗎?那位昌帝隱忍籌謀多年,一日弑兄奪位,以雷霆手段鏟盡異己,獨攬大權,據說他的皇后連外戚都沒有。這樣的帝王只怕愛美人更愛江山。大杲的臨川匯音,醉翁之意可不在酒啊!」

  我已平復心境,我非大杲人,也不屬南越,至於西秦,在我族亡的時候,它與我只剩仇恨。西日昌想要西秦,就去伐吧!我只是一位武者,修為不過乘氣,我改變不了什麼。我承認我很自私,我已經很久不去想仁慈的事情,我的心太小,裝滿了仇恨後,再裝不了什麼。

  葉子牽馬留在了二重溪口,我與葉少游涉水而上。遠處秋風傳送一曲縹緲空靈的琴曲,仿佛置人蓬萊仙境,又似廣寒月宮。我二人駐足聆聽,曲音過後,這才重拾溪路。

  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一曲又一曲的妙音帶走了光陰,留下餘韻徘徊七重溪。我們路經不少攜帶樂器的樂師,他們之中多數止步不前,少數與我們一般,繼續前行。葉少遊為我解釋道:「樂聲留人,很多人只為傾聽一曲天籟,並不上前打攪。」

  我投他一眼,「以公子笛音,自有資格繼續前行。」葉少遊只笑不語,他本試探於我,我卻以他作答,這人就是對我的琵琶不死心。

  兩年前我離開大杲皇宮,指傷將養了多月,傷癒後當我再次拿起琵琶卻意興闌珊,只撥彈了幾音。那一曲琵琶行仿佛耗盡了我積攢多年的神氣精氣,再彈也彈不出當時的盪氣迴腸。之後我糅合天一訣修行樂音氣勁時,只彈一弦,且一音反復多次。汗對葉少游在南屏山附近聽聞的奇音傳聞,那不過是我的階音分層。

  來到七重溪口,又見擂臺門邂逅的無禮女子。恰逢曲中休停,那女子挑眉再次羞辱葉少遊,「想不到你這個白臉公子竟厚著面皮跑到這兒了,不知面上要搓多少粉!」我心暗歎,葉少游白是白了點,面皮比尋常女兒家還白,比當日蘇堂竹更嫩,可這是天生後養的,竟會招人如此毒言!

  女子的兄長這次沒有阻止,只是皺眉相望,仿似也不認同我二人來到七重溪。

  葉少游脾氣依然溫和,不發一聲逕自引我往前。女子閃身攔路,嫵媚的面容更顯刁薄,「說你呢!不准往前!」

  葉少遊神色不變,靜靜地站著,目光迎著前方來人,一年長老者道骨仙風飄然而來。

  「原來是葉公子啊!」

  女子赫然一驚,「爺爺你認得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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