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二七


  炎夏倏忽飛至,那每日來下禁忌的人,偶爾我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血腥味。有一日,我看見他的腰際上掛著一條染血的長鞭。也許是我盯得久了,那人轉身冷笑道:「看什麼看?很快就輪到你了!那小子雖然皮細肉嫩,可也比不上你。哼,貴妃娘娘。」

  我知道我沒多少時間了。這段日子西日昌對我不聞不問,應該是對付那皮細肉嫩的人去了。等那人完了,就該我了。他要天一訣,他要我老老實實地把天一訣和我自己全交給他。可是,我決不。

  腳步聲遠去,我立時開始沖禁忌。天一訣特殊的氣勁運行,使我始終有一絲自由氣勁可供使用。被封幾月的沉寂內脈,在這一絲氣勁的帶動下,逐漸有了微瀾。

  「傷疾乘剛,貞而不死。白刃交頸,視死若生。」這是我最喜好也是修煉最勤的天一訣剛強篇。以足夠的剛強,烈士的勇果,可抵禦傷害,破除所有邪封。

  氣勁逐漸在體內徐行一周,一周後封鎖的氣脈有了起色,血行加速,以前曾未有過的霧氣從頭頂冉冉升起。約莫一個時辰,兩道禁忌破堤,氣勁從丹田洶湧直上,我感到汗珠逐一沁出肌膚,這同樣是上次沖禁忌不曾有過的狀況。很快我便知曉了答案,沖過心房奔流向四肢的氣血讓我周身充滿了力量的提純感。汗水淌落,禁忌又破兩道。

  最後兩道禁忌尤為難破,它們封的是雙手的氣勁,武者無法使用雙手形同廢人。雙手的封穴看似簡單易解,它非力量源泉也沒有臟腑那麼繁雜細密的阡陌脈絡,可正因為此,一旦禁錮後,既不能從本源衝破,也無法根據周圍連接的血脈情況判斷,所以最難突破。武者雖然可以帶著這兩道禁忌逃跑,但輕身功法會大打折扣。我位於皇宮深處,無法完全施展輕功,就根本不可能逃跑。

  漫漫長夜,我頭上霧氣漸漸消弱,身上汗水漸漸風乾,直到黎明破曉,我才輕吐濁氣,雙手一翻,手印再現。原來我一直不知曉,于傷病中於禁忌下,我的修為早就悄悄突破了清元後期,這武者修行中第一難關。

  手印按在兒臂粗的鐵欄上,鐵欄無聲擴張,扭曲變形。帶著乘氣期的力量,我扭身鑽出了囚禁我幾月的牢房。足尖輕點,我輕身似燕,往前掠過,在兩排牢房間留下一道殘影。

  我的記憶力素來強悍,沿著押解進來的路,我飛快地在半空中移形換位,避開看守,往地牢口而去。

  在過最後第二道甬道前,我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等等!」

  我空中半折身子,輕盈落到一間牢房前,一個人趴在鐵欄後,枯爪染血的雙手緊抓著鐵欄,奮力睜眼仰望著我。

  蘇堂竹!

  即便他的臉佈滿血痕我還是認出了他!

  「小豬……」

  蘇堂竹已被折磨得不似人形,但語氣還如當日那樣堅定,「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

  我以為他要說帶他走,但他卻字字泣血道:「等你武藝大成,幫我殺了我師兄!切勿手下留情!」

  我一怔,而後含怒問:「是他害的你?」

  「別問了,天快亮了,你記得我的話,趕緊走!」

  這當頭我若多帶一個累贅,必然不能離開皇宮,當下我一咬牙,對他行禮後,道:「今日一別怕是訣別,我只問你最後一句,他為何加害於你?」

  蘇堂竹只是搖頭。

  「你是他同門師弟,沒道理他害你,除非……」我走近,他卻縮手掙扎著爬回半步,遠離鐵欄,壓聲道:「不要管我,立即走!」

  刹那間,我從他眼底看到危險、陰謀,但同時也看到了一份期待一絲溫情。

  我退後,在這冷情的世間,溫情比危險更兇險。

  蘇堂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我在幽閉期間想過無數次。他是杜微門下,西日昌的同門師弟,他出現在南屏山下,抱著藥王鼎來到我身邊,接連三日辛苦配藥又引我往臨川陷阱,最後關口送我往對岸道明身份。

  而眼前的蘇堂竹哪裡還有當日青澀毛躁的少年影子?除了血污還是血污,皮開肉綻的他連站都站不起身。

  我飛身而走,聽到身後一聲短籲,仿似他放下心石。

  可我還是回來了,須臾後我打暈一個看守拖進死角,扒了衣裳後重新出現在蘇堂竹面前。

  「小豬……」他眼中閃過晶瑩,又迅速黯淡,「你回來做什麼?我只會拖累你!」

  「男人少婆婆媽媽!」我翻手印拉開鐵欄,鑽入牢房給他套上衣裳。他身上的傷觸目驚心,鞭傷、烙傷、夾傷,幾乎體無完膚。

  背上他,我重又出地牢。

  天剛明,輪值的皇宮侍衛還未換崗。我蔽身於回廊後,左右尋思後決定不逃出宮外,在宮內覓個安全隱蔽的地兒等風聲過了蘇堂竹傷勢恢復些再出去。

  「小豬,你不怕我是奸細,是師兄故意把我弄成這樣,留下來困住你的?」他在我肩上輕聲問。

  我聽到左側來人,飛速轉位,閃到了女牆下。

  明媚的夏日陽光散發越來越高的溫度,我背著蘇堂竹東尋西找,最後潛入了浣衣房。輕放下他,我轉身看見他眼睛紅了,這一路縱然我盡力不牽動他的傷處,但他卻始終在我背上戰慄。

  「很疼嗎?」

  蘇堂竹嘶著聲道:「小豬,你怎麼這麼蠢?同樣的苦肉計你還吃第二次?」

  我當做沒有聽見,只細細檢查他的傷勢。這一查,我倒吸一口冷氣。除了一身的外傷內傷,他經脈盡斷,修為全失,已是個廢人!

  「好狠!」世上如何有這樣的苦肉計?

  「你帶著我,永遠都離不了大杲!當日我叫你往南越去,你為何不聽?」蘇堂竹幽怨道,「我師兄的手段和心計都一樣毒辣,他覬覦你的神功,硬逼軟誘,無所不用其極,你有多少能耐能逃得了,藏得住?」

  我心思,他既是藥王門下,繼承藥王鼎的人,難道就沒有治好自己的可能?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小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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