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二二


  我提著比我高大一圈的蘇堂竹,幾乎腳不沾地,飛進在山野上。

  「那個……那……」

  我最見不得他吞吞吐吐,斥道:「有話就說!」

  「女俠?」

  我一邊跑著一邊瞪他一眼。

  「我們現在的衣裳未免有些不雅……」

  我以哼作答。不是有些不雅,是根本慘不忍睹。我乞丐襤褸,而他血衣加身。

  乘夜我帶他潛入小鎮一戶大家,換了衣裳後,我以桌上茶水洗面。他定定地看呆了。

  「走,投宿去!」我一手揉起兩團換下的衣裳,一手抓住他衣襟,離開民宅。半空中,他才回過神來,竟道一句「你還是做乞丐吧」!

  我身形一頓,險些撞上前面的房宇。

  我們入住了一間客棧,要了火爐和水桶。客棧老闆曖昧地投了我倆一眼,接了銀錢也不多問。

  我盤腿於床,注視著他洗藥生爐。只有無法再簡陋的三件工具,外加一雙手,蘇堂竹卻成竹在胸,按部就班地逐一進行。這讓我很慶倖救了他,換作別的藥師,還不知能不能煉製。

  兩天過去了,「紫背幽葵」製成了散劑。沒有刀,完全是我以氣勁切割研磨,而藥王鼎也被爐火加熱到恰當火候。

  我平靜地等待毒發,等待藥成。當日昌華院裡西日昌曾叫我領教過一回毒發,那種痛楚如萬蟻噬身,斷腸割心。蘇堂竹也知時間迫近,從第二個夜裡就專注於藥鼎,沒有囉唆半句。

  客棧夥計送上夜餐後,一陣悶痛從小腹內升起,我擱下碗筷,盤腿於床榻,運功抗毒。蘇堂竹當即也放下扒拉了幾口的飯菜,坐到了藥鼎旁。他斜眼望我,不住搖頭,似是憐憫。

  毒發早了,絞肉抽魂痛斷肝腸,很快我滿頭是汗。西日昌那日的話語猶在耳畔,「何為落霞?霞光滿天紅彤如血,疼到極處就宛如千刀萬剮血流成海,身陷萬丈血霞。」與那日不同,這次不是只疼一小會兒。

  落霞落霞,可真是個美極又毒極的名字。我眼前逐漸浮現血光,唇齒間開始流淌血的腥味,身體裡仿佛有無數條小蛇四處亂竄,口口毒牙。

  「啊……」蘇堂竹驚呼一聲,跑了過來,一手搭我脈象,一手連封我數穴。到底他出自藥王門第,見我狀況即能立斷毒發應策。

  「我已護你心脈,十二時辰內毒無法攻心。你不可強抗,強壓只會令毒素擴散至血脈。你就由它走一遍全身,我以性命擔保,它只會循環往復,不會滯留。待解藥煉成,服下後它便回歸原處。唉……『紫背幽葵』雖然罕見,但要完全解你體內之毒,我看還需要三味藥。」

  我為之一振。西日明依照西日昌的解藥只能做暫緩之藥,而藥王弟卻能製作真正的解藥!

  「三味什麼藥?」我從牙縫裡吐聲。

  「你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蘇堂竹撇嘴道。

  我心想看來暫時不能得罪他。眯眼望著少年低頭觀火的模樣,怎麼看都只像藥王的藥童。年不過弱冠,脾性又唕得很。胡思亂想多少能抵消毒發的痛楚,我無邊無際地亂想起來。等到毒了,我便強制他給我制兩丸沒有解藥的劇毒丸,一丸毒仇人,一丸喂西日昌。

  落霞之毒周而復始在體內遊走,我終究抵擋不住,漸漸疼失了知覺,一頭倒在床上。

  我仿佛洑於血海,奮力掙扎卻沒有可靠的彼岸。我於血海裡憤恨又傷悲,這麼多濃腥的血,是我的血,我家人的血,但它們為什麼不是仇人的血?我要我的仇人也嘗一嘗這浸泡血海的滋味,我要親眼看到他驚恐的表情,我要親眼看到他絕望而亡。眼前恍惚出現一道人影,睜大眼我卻看見俊美而狠毒的面容。西日昌的眼眸閃著灼人的欲火,踏血而來。為什麼他能行走於血水?手染無數人鮮血才能佇立於血海嗎?我想逃,轉身卻見幽靈般的西日昌蹲下身,一把將我從血海裡撈起。他扣住我的下巴,用力撬我的嘴。那一副溫柔的笑容令我膽戰心驚,他又要幹什麼?

  他吻了我,口齒中傳遞來的卻是股芬芳的藥味。我瞪圓雙眼,看見蘇堂竹閉目親吻我。我喉間吞咽一聲,立時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他,「你幹什麼?」

  他諾諾道:「前面怎麼撬都撬不開你的嘴!」

  看著他經我一推後胸前衣裳滲出的絲絲血跡,我沒了語言,到底這人帶傷為我勞碌了三日。

  我們退房的時候,客棧老闆嘟囔了句:「時下的少年人哪……」

  蘇堂竹的小臉嫩紅,快步跑出了客棧。我慢慢地尾在他身後,他在客棧門口啐了聲,「年紀老了,想法就齷齪!」

  我走過他,冷冷道:「他想他的,與你何干?」

  蘇堂竹一愣,隨即拊掌道:「不錯不錯,幹我屁事!」

  「藥王門下也說粗口?」

  蘇堂竹嬉笑道:「話粗理不糙!」急趕幾步,又問,「女俠往哪兒去?」

  我頓了頓,道:「西秦,你隨我去嗎?」他若答「否」,我就出鎮後敲暈他。但蘇堂竹道:「也好,那些人在南屏跟丟了我,一定以為我往南越了,怎麼也想不到我去西秦!」

  我暗忖,原來是當我保鏢來著。這樣倒好,省得我撕破臉皮強迫他。

  我們在鎮上買了兩匹瘦馬,不充乞丐的我感覺頗不自在,路人審視我的目光總叫我生警惕。我扯上面紗後,這才安下了心。

  「還未請教女俠的芳名?」出鎮後,他在馬上問我。

  我沉吟片刻道:「喚我小朱即可。」追捕我的檄文遍佈大杲,罪名是西秦奸細,卻一字未提這個奸細曾貴為昌帝的貴妃、昌王爺的司劍。

  「小豬?」蘇堂竹哈哈大笑。我瞪他一眼,他立即改口,「我錯了錯了,是朱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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