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告之媽媽,人我要了,明日叫人到我府上送契收金。」

  我一呆,李雍的決定出了我的計畫。計畫到今天結束,意外從結束後開始。我只是想借著李雍的力量,更方便地接近某些人物,但被李雍直接買下,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達成目的。

  「將軍,奴家卑微,不值將軍如此厚愛!」

  「姝黎,你真吃錯藥失心瘋了?將軍高看,多少人求之不得!」龜公借機諂媚地答話。

  「跟我走,你不該在此蹉跎芳華!」

  「將軍……」這一刻我有些感動,很久以後我才明白李雍的心理。任何一個大丈夫,當得知有女子默默牽掛了自己數年,都會動容。但這種動容只是一時的情懷,同當年贈小乞兒的銀元一樣。送了就送了,動情只是當時。

  我在很多人近乎嫉妒的羡慕眼光中,邁出了傾城苑。後來有一陣,傾城苑經常鬧出姬人砸摔樂器的事件,當然她們沒有一個同我一樣踏上高枝跳出泥沼,因為她們沒有一枚銀元。

  李雍有一妻二妾,出乎所有人意料,我沒有成為第三妾。李雍對著李府所有人說:「這是小姐。」他的手指著我,於是,我成了李府的小姐。

  我知道沒有人看得起我,一個出身勾欄的小姐。我也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五年前我來到京都,甚至不惜寄身青樓,是有目的的。在這個目的沒有完成之前,我不會離開京都,傾城苑只是一個居所,因為我實在想不出比它更適合的地方。一個弱小孤女,青樓是最不堪卻又是最適合的住地。當時我決定住五年,住到我十四歲,住得太久,清倌就會被拉出去接客。但我一直沒有機會,沒有接近西秦上層人物的機會。好在李雍終於來了,雖然有些晚。

  我依然每天彈著我的琵琶,切切嘈嘈,嘈嘈切切,彈響的是無邊狂寂,我沒有知音。李雍行伍出身,喜歡有聲有勢的曲章。李雍的正妻獨孤氏極有涵養,從不嫌琵琶催魂,只道姑娘好興致;二妾鄙夷琵琶做作,無奈偏房身份只能以眼光忽高飄低來對。至於眾侍衛小廝婢女倒明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之妙處,但凡李雍出府,應我以斥責、貶低和羞辱,他們的聲響比琵琶更雜,不,那就不是一圈子的。

  唯一聽出點玄妙的是管家張德仁,老頭執府多年,混得油精,一日竟送來一盒指瑁。也就他看出我不用那玩意兒照樣奏樂,而那些不安生的賊手總想方設法竊取或弄壞我的指瑁。琵琶弦韌,尋常指甲如何受得住?奈何我天生一副強甲,堅硬如我心腸。

  日子就在獨樂樂和眾樂樂之間滑過,我豎著耳朵接聽一切京都趣聞。某家的大爺升官,某家的公子結親,某某和某某連襟又是表親,西秦的那些人那些事,紛亂中暗藏玄機。大約半年後,西秦盟國大杲遣使入京算是最大的飯後談資,一連數日,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大杲的皇后,也就是西秦皇帝的長女如何豔壓群芳獨寵後宮,真給西秦爭臉,讓南越的小蹄子們脖子都長了一寸。一群嚼舌根的,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我的脖子。

  李雍收我入府後,風月場所照去不誤。說是小姐,看我的目光卻又不像。當官的男人都這樣,永遠都看不透他目光背後的東西。我懶得猜,我還是在等,等一個離開的時機或是一個達到目的的時機。我曉得李雍待我不薄,贖我身不算,那一枚銀元的分量值得我感恩一次,但也僅限於一次。我沒有離開李府,只是想用掉那一枚銀元,而我還在隱隱擔憂,離開這個新居所,再找一個居所觀望我的目標是否順利。我的脖子真的很長,我望的地方實在藏得太裡面。

  就在我意識到我的脖子跟南越國後宮的女子沒有本質區別的時候,我的銀元掉了。

  李雍帶了一干貴客回府,其中就有大杲的王爺西日昌。當我在貴客前彈完一曲《清水照夕人》後,西日昌眼神火熱地看著我。

  「這位姑娘年紀輕輕,彈得一手好琵琶!」

  「王爺可別誇壞了小女,姝黎,來見下貴客!」

  我抱著琵琶盈盈而拜,年輕俊美的王爺扶起了我。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順理成章,李雍許下了婚事,獨孤氏懸在心口的大石落下。面對李雍贊許的目光,我回席輕吟:「就讓女兒為父再彈一曲《空山鳥鳴台》。」

  輕快的琵琶聲響起,仿佛一隻鳥兒飛翔在寂靜的高山上,穿梭滑翔,雖清冷卻又是從容自在。

  我終於明白李雍贖我就為結一門豪姻,他藉故推脫了幾次獨孤氏的旁敲側擊,無非是將我送至他想要的位置。一枚銀元就這麼白白被他浪費了,換了別的男人,縱然再位高權重,縱然再英俊倜儻,我都不會甘願寬衣。

  我離開李府的時候,只穿了來時的一身行裝,留下了一枚銀元。它跌在桌上,掉落地上,有人會再擁有它,但那人不再是我。

  李雍許了婚事後沒有一點動作,任由西日昌帶走了我,連嫁妝都沒送一份。也罷,我只是個出身卑微的義女,那枚銀元的失落也算抹去了五年多來我心頭唯一寄存好感的男子。我雖然年少,但也明白,要達成目標,就不該心存溫情,好在我原本對李雍抱的就不是那種不該存的情感。

  與李雍不同,西日昌對女子的手段要高明得多。他風度翩翩地攜我手踏入大杲王室在京都的豪宅,同一時刻命人籌備起簡單的婚禮。見我沒帶琵琶,他還親自送了一把放到我手裡,無限溫情地說:「雖然只能委屈你做側室,但禮數我一樣都不會少。」

  我接過他的琵琶,抽離他的手,微笑道:「王爺,不必了,姝黎怕丟了你顏面。」

  西日昌的眼眸一閃,再次握緊我的手,「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婚禮如期舉行,我不得不承認,西日昌是個既有主見又聰明的男人。婚禮前他沒有強求我,婚禮時他邀請了李雍夫婦和大杲此次來京的主使,而婚禮後,他還是沒強求我。他給了我足夠的時間,來考慮接受他的柔情蜜意,還是被打回原形,送回傾城苑。只是西日昌不清楚,當我被迫離開故土的那一天起,我的命運就不想再被任何人操控。

  我著實受不了西日昌那越來越灼熱的吃人目光,我以退為進,答應他到了大杲我就委身於他。西日昌接受了,他不怕我變卦,他話裡藏話,被賣到最低檔的大杲姬窯可遠不如傾城苑。而我的打算很簡單,在西日昌帶我回大杲的路上,我一走了之。

  我不是頂尖高手,但要逃跑並不太難,只是考慮到我直接走人李雍難脫干係,更重要的是日後在京都被搜索,不便我行事。是的,我不僅會武功,而且應該還不錯。以前傾城苑的媽媽說女人的武器是年輕和美貌,但她錯了,年輕和美貌都會隨風而去,女人的武器也是武力。只有年輕和美貌的女子,她們在世上只落兩個下場一種結局,不是風光地活一段滋潤年月就是淒慘地撞遇紅顏薄命,結局都是一樣的,以姿色在男人身下討生活。傾城苑的媽媽說錯好多句話,有一句話前半句倒沒錯,男人是靠不住的,後半句也不能完全算錯,只有口袋裡的真金白銀才是親祖宗。

  我彈著我的琵琶,輕輕鬆松地搭上西日昌的馬車。四匹白馬,金漆紅木車,車前車窗的黃色穗子仿佛一串串金元寶。眾多侍衛前後扈擁,跟點綴馬車的穗子一般。西日昌坐在我對面,看到我離開京都後心情大好,他很驚奇。

  「原來你不喜歡京都!早說我早帶你走了!」

  我莫名說了句:「我不喜歡的何止是京都!」

  西日昌柔聲道:「以後你明明白白告訴本王,哪裡喜歡我就帶你往哪裡。」

  「謝謝。」

  我們都知道,這都是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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