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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原來,他便是知悉自己身中蠱毒,所以才放她走。而這蠱毒,竟然無解。這一刻,花著雨心中好似生出無數利刃,不斷地淩遲著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像是死去了一半。小腹中忽然一陣墜痛,花著雨撫上自己的腹部。孩子你也是感染了娘的痛苦嗎,你也知道爹爹病了嗎?她淒然問道,眼前一陣眩暈。

  花著雨醒過來時,天色已黑。窗外依然絮雪紛紛,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屋內生著爐火,溫暖而靜謐。她一醒來,便要下床去探望姬鳳離。一起身,方覺自己的手被一雙大手握住了。

  床榻前,姬鳳離趴在那裡睡著了。燈光透過琉璃罩,輕柔地映照在他臉上,低垂的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層暗影,掩住了他那雙波光瀲灩的黑眸。

  花著雨屏住呼吸,緩緩抬起手臂,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她不知他竟中了這麼嚴重的蠱毒,想起他一直以來承受的痛苦,她的心就好似撕裂一般難受。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她並沒有陪在他身邊,相反卻去了北朝。那時,他心中一定難過至極,可是他卻只能一個人默默承受。

  姬鳳離動了動,伸手抓住花著雨的手腕,慢慢睜開眼。

  「寶兒!」他蒼白的臉上浮出淺淺的笑,如夜深邃的眼睛刹那間波光瀲灩。

  「離,還痛不痛?」花著雨抬手,纖細的手指挪移到他的額角處,輕輕按揉著。

  「每日裡痛一痛,我早已習慣了。」他低低說道,聲音裡隱含著一絲苦澀。他起身將她輕輕摟在懷裡,伸手撫在她隆起的腹部,一遍一遍地撫摸。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撫觸,開始胎動了。姬鳳離嚇了一跳,揚眉說道,「寶兒,我們的寶寶在動。」

  花著雨看著姬鳳離如孩子一般的笑臉,心中一陣酸澀,「寶寶知道你是他的爹爹,寶寶也想你了。」

  姬鳳離微笑頷首,鳳眸中水霧氤氳,伸手更加輕柔地撫摸著花著雨的腹部。

  「誰說這是你的寶寶了?」花著雨扭過頭,嗔道。

  姬鳳離上前握住花著雨的手,道:「不是我的,還能是誰的。」

  「就不是你的。」花著雨倔強地說道,故意向她撒著脾氣。她極力不去想不去提他身中蠱毒的事情,可是最後終究沒有撐住,眼淚,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

  「我恨你!」她伸拳輕輕敲打在他肩頭上。

  她恨他。恨他讓她隨了蕭胤走,恨她讓他們之間分離了這麼多天。

  姬鳳離愣了愣,面上表情仍是慣常的沉穩,「寶兒,不要哭。」他捧住她的臉,吻去她眼角的淚。她的淚,似乎滴落到他的心中,讓他整顆心都心疼的碎掉了。

  「我怎能不生氣,就因為你病了,你就不去找我?為什麼不讓我留下陪著你,你以為你將整個南朝留給我,我就會高興了嗎?我什麼都不稀罕。」偎在他懷裡,她緊緊地抱著他,像即將溺死的人抱住最後一根浮木。

  「寶兒,別難過。」他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柔聲哄著她。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淺淡,似乎,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他的心中,卻是那樣的苦澀。他的確看淡了生死,可卻在重見她的那一刻,心弦劇顫,萬般不舍。天知道,他多麼捨不得離開她。

  「寶兒,我沒事,就算我走了,你也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他揚唇說道,一縷淡淡的笑意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極慢地漾出來,流玉一般,溫潤淡雅。

  花著雨閉上眼睛,好似有什麼東西從胸腔內掉落,在胸腔內,碎成了幾瓣。

  「如果,一個人有下輩子。你還願意做我的妻子嗎?」他低低地小心翼翼地問道。

  花著雨從他的懷抱裡仰頭,望進他的眸中。他的眼眸,被密而長得睫毛掩住,但是灼亮的眸光還是從睫毛下透出,深深地凝視著她。

  「我願意。你呢?下一輩子,你還願意娶我嗎?」她喃喃問道。

  「願意,下一輩子,下下一輩子,生生世世,我都願意!」他在她耳畔低低吐出這句話,語氣裡盡是繾綣溫柔。接著,唇挪移到她的紅唇上,動情地吻她。

  §番外:醉歡顏

  花著雨揮劍淩舞,驚得林中飛鳥展翅撲棱棱遠去,枝頭盛開的花簌簌飄落如雨,卻並無落花的淒涼,反倒因劍氣在飄落中突然怒放,散發出一種特別的香氣,淡而彌久,中人欲醉。

  她收劍在手,款款立定,接過弄玉遞過來的錦帕,拭去額上的汗珠,清聲問道:「皇上可回來了?」

  弄玉搖搖頭稟道:「還不曾回來!」

  花著雨眉頭微顰,提劍回了桃源居。皇甫贏和皇甫疏已經喝飽了奶,雙雙躺在搖籃裡,睡得正香。她俯身在他們粉嫩臉頰上各親了一下,便起身去沐浴。

  沐浴完畢,換了一件淺玫瑰色的男式長袍,這些日子為方便習武,她一直穿男式衣袍。說起來,她應該算是歷朝最沒有皇后樣的皇后了。

  暮色彌漫整座庭院時,姬鳳離還沒有回來。

  前些日子,姬鳳離忙完國事,整日裡都陪在她身邊,奏摺也是拿回桃源居批。自從她身子痊癒後,他就有些奇怪了,每日都待她睡了才回來,清晨又在她醒前去上朝,兩人很少照面。這讓她有些不安,今夜,她決定要等他回來再安歇。

  廊下一株夜來香開得正盛,那花色在黯淡的天光裡有一種哀怨的味道。寂寞春庭空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花著雨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像春閨怨婦,可她是絕對不會真得做一個怨婦的,她起身,一個宮女也沒帶,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勤政殿外,夜色已經深了。從殿內透出來的燈光映亮了前廊的朱紅欄杆和一眾守護的太監。大殿深處隱約有琴聲流瀉而出,在夜色中聽上去格外縹緲動人。

  姬鳳離的太監總管趙公公乍然見到花著雨,似乎狠狠吃了一驚,忙躬身施禮道:「娘娘怎麼來了?容老奴去稟報皇上一聲。」話語裡,隱含著幾分說不出的緊張。

  花著雨微微凝眉,隨即嫣然一笑,「不用了,皇上既然忙著,本宮就不進去了。」

  她轉身翩然離去,走到無人看到的地方,又轉身折了回去,避過禁衛軍,翻身上了勤政殿的殿頂。趴在屋簷上,屏住呼吸,悄然掀開屋頂上的琉璃瓦,偷偷向下瞧。這種事她以前沒少幹過,做起來自然駕輕就熟。

  殿內燈火通明,花著雨一眼便看到坐在龍案前的姬鳳離,他並未批奏摺,而是在聽曲子,從上面望下去看不到他面上神情,但他手中握著的茶盞卻微微傾斜,然他卻毫無所覺,顯然聽得頗為沉醉。

  花著雨頓時有些憤憤然,原以為他忙於國事所以這麼晚不回去,如今卻發現他只是在這裡聽曲兒。她目光再一掃,視線凝住在撫琴的女子身上,眸光一凜。怪不得啊,原來何止是在聽曲,卻是在私會佳人。

  那撫琴女子正是溫婉,華美的裙裳籠著她窈窕的身姿,烏髮梳成繁複高雅的髮髻,讓她看上去盡顯女子的妖嬈和柔媚。一曲而終,溫婉低低喚道:「皇上,臣女臨去之前很想知道,皇上可曾對婉有過一絲一毫的動心。」

  花著雨在屋簷上慢慢倒抽了一口氣,心想著,今夜搞不好能抓奸。姬鳳離若說個「有」字,然後溫婉再投懷送抱,那麼……

  她雙眼冒火地緊盯著下面,支著耳朵想聽姬鳳離的答案,可過了半晌,姬鳳離卻並未回答。細細看去,這廝居然在發呆,敢情方才不是聽曲子在沉醉,竟是在神遊天外。

  「皇上!」溫婉又大聲喚道。姬鳳離這才回過神來,將茶盞慢慢放到案上,問道:「你方才說什麼了?」

  溫婉剪水雙眸中似乎漾起了水霧,「皇上可曾喜歡過婉兒。」

  姬鳳離淡淡說道:「這個問題,很久以前朕就回答過你,你若想聽,朕便再回答一次,從來沒有!夜已深,你及早出宮吧!」

  「皇上,您是一國之君,您可以有妃嬪的,就算皇上不喜歡臣女,臣女也甘願入宮為妃,為皇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請皇上不要讓婉兒離開。」溫婉急急說道,嬌美如花的臉上,滿是淒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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