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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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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著雨心中淒然難言,抬頭只見無雙依然冷冷垂手站在這裡,面無表情,始終不發一言,她冷然道:「無雙,她是你的母親,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話,讓她去得安心嗎?」 無雙挺直著脊背遙望著夜空,良久不發一言。月色宛如清霜般傾瀉而下,映亮了無雙的臉,花著雨捕捉著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卻很失望地發現,他始終面容清冷,沒有波瀾。 無雙,他自小是在錦繡堆,綺羅殿裡長大的,過著駿馬出,車轎迎的日子,金如鐵,銀如土的揮霍,年少輕狂,嘗盡世間繁華。他還得以登基為帝,做那最高高在上之人,一句話決定人的生死。有朝一日,他忽然被從寶座上拉下來,不過,好在,他還是一個太子,雖然是前朝的。而如今,他竟然連這也不是。而只是皇后一個侍女的孩子,是為了複國的一顆棋子。 「娘,我恨你!」良久,皇甫無雙終於開口。他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他娘。可是,他卻恨她。恨她將他送到宮中,恨她讓他遠離了母愛,也恨她讓他奪帝位,更恨她現在讓他罷手。 萱夫人唇角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好……好,你肯叫我一聲娘,我已經很知足了。」她伸了好久的手,終究是沒有被她的兒子握住,慢慢地垂了下來。 皇甫無雙怔怔地站在夜色之中,背影孤寂。他忽然仰天而笑,那笑聲極為放肆,狂放不羈得如同要從那狂笑中強擠出淚一般,在寂靜的黑夜裡隨風傳得極遠,回聲陣陣。 花著雨伸出手,將萱夫人睜著的眼睛合上,輕輕將她放在地上,慢慢轉身望著皇甫無雙道:「無雙,聽你娘的話,罷手吧!你已經讓她去得不瞑目了,不要再任性妄為了,否則,毀掉的只是你自己!」 「任性妄為?」無雙眉梢高高挑起,黑亮眼眸好似冬日裡的孤嶺峭壁,寒氣逼人,「是的,我是任性妄為。可你知道我為什麼任性妄為嗎?因為我一無所有!無父無母無家無國無情無愛,我只剩下任性妄為了!」對於他而言,其實江山並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親情和愛情,可是這一生,他卻從未真正體味過這兩樣感情。 「你不是要見你奶奶嗎?」皇甫無雙拍了拍手,立刻有士兵牽過來馬兒,無雙翻身上馬,「走吧!」伸手一拉花著雨,帶著她也上了馬。 就在此時,只聽得遠處號角聲起,巨大的轟鳴聲震動足下大地,似乎有無數鐵騎奔湧而來。軍營中有探子驚慌來報,「稟太子,南朝大軍前來襲擊我軍!」 皇甫無雙一揚馬鞭道:「慌什麼,迎戰!」 但是,他也知道,沒有了將領的軍隊,必敗無疑。他揮鞭一抽馬腹,卻帶領一隊精兵,向山上撤去。 山路崎嶇,晚上的風又大,一行人在濃密的山林中穿梭。 月上中天,山林中一片幽靜。容洛和阿貴沒有跟上來,她策馬而走時,隱約看到容洛倒在了地上,莫非方才也受了傷?這樣也好,他們還是不來的好,此事本就和他們沒有關係的。她只需設法將奶奶和皇甫無傷救出來即可,她知道平,安,康,泰在暗處跟隨著她。 皇甫無雙並沒有騙人,在一處隱蔽的山洞裡,花著雨看到了被囚禁著的奶奶和皇甫無傷。 「無雙,我們相識時日也不短了,但我從未見你和人打鬥過,今夜,我們決鬥一場如何?我若勝了,你便將奶奶和無傷放了。怎麼樣?」花著雨冷冷說道。 無雙勾唇笑道:「只要你隨我離開,我們有的是時間切磋!」 花著雨注視著無雙,一抹笑意挑起在唇際,「怎麼,不敢嗎?你若勝了我,我自會隨你走,心甘情願!」 無雙聞言,黑眸中閃過一絲欣喜。他回眸望著花著雨,夜風拂過,一時間,只覺得月色也蕩漾了起來。這深幽的山中,似乎也刹那間溫馨了起來。 「好!」他朗聲答道。 花著雨抽刀在手,二話不說向他砍去。她白袍炫舞,刀光勝雪。皇甫無雙黑衣飛旋,青芒如電。 這是花著雨第一次和無雙激鬥,無雙的劍兇猛如怪獸,殺氣四溢。他的身法,快如鬼魅,變幻莫測。劍光起處,寒芒點點,煞氣沖天。無雙這一身武藝,顯然不止是從花穆處所學,想必在宮中,炎帝也曾派人教習過他。他武藝很高,只是一直以來,他都不曾顯露過半分。 兩人鬥了數招,花著雨便漸有不支,當初她在宮中被無雙廢了半數內力,而且,她已經身懷有孕,這一打鬥,小腹處便隱隱鈍痛。 花著雨冷眼瞧了一眼押著奶奶和皇甫無傷的士兵,心中極是焦急。平、安、康、泰此時也被無雙的親兵所阻,根本無法前去救人。 如此下去,恐怕不僅救不出奶奶和皇甫無傷,就連她也會被皇甫無雙擒走。這可如何是好呢,正在焦急萬分,前方山路上忽然有腳步聲傳來,花著雨眼角餘光掃見,蕭胤在親衛擁簇下疾步趕了過來,身後大氅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一雙紫眸戾氣難掩。他一眼看到花著雨,立刻快步朝著她奔了過來。花著雨對於蕭胤忽然出現在這裡深感詫異,他明明上了船,已經離開了禹都。聽說南北朝如今又在交惡,他竟然還出現在這裡。就在花著雨疑惑之時,蕭胤已經縱身躍來,伸劍擋住了無雙的劍。 「你快去救人!」蕭胤在她耳畔低低說了一句。 花著雨正對於無法去救奶奶和皇甫無傷焦急萬分,聽到蕭胤的話,想也沒想就躍出了戰團,快速朝著奶奶奔了過去。不一會兒,便與擒拿著奶奶和皇甫無傷的兵士廝殺在一起。 這幾個人武功竟然不弱,招招狠辣,互相配合朝著花著雨攻擊,竟讓她一時之間不能完全擊敗,廝殺良久,花著雨才尋到一個機會,從幾人包圍圈中躍了出去。因為皇甫無傷距離她比較近,便將皇甫無傷先救下了,回頭再要去救奶奶,卻見一個兵士情急之中將刀架在了奶奶脖頸上。 「再朝前一步,我便殺了她,讓你救一具屍體回去。」一人惡狠狠地說道,手中的刀微微用力,有血從奶奶脖頸上流出。 奶奶顯然被點了啞穴,並不能說話,但是她臉上神色極是鎮定,並沒有一絲慌亂。花著雨看著那寒光閃耀的刀,心頭劇顫,她慢慢向後退了兩步,高聲道:「好,我退後,你們不要動我奶奶。」 花著雨後退著回首,想要再從皇甫無雙那裡下手救回奶奶。 蕭胤和皇甫無雙依舊在廝殺,花著雨的目光掃過蕭胤時,駭了一跳。 隔著遙遙的距離,似乎有血腥味朝著她撲鼻而來,眼前一片血紅,那紅似乎彙集成滔滔潮水朝著她湧了過來。雙眸被刺得一瞬間似乎有些盲了。 她真的懷疑自己的眼睛盲了。閉了閉眼再次睜開,依然看到了蕭胤滿身浴血的樣子。 大氅早已被皇甫無雙的劍削落在地,內裡穿著的淺紫色衣衫此刻已經大半都變成了深紅色,且上面劃開道道裂痕,有鮮血依然不斷從他身上的傷口處流淌出來。與身上那浴血的深紅色相對比的是他的臉,極致的蒼白。 這樣子的蕭胤,讓人懷疑,他的血快要流盡了,但是,他依舊不依不撓地和皇甫無雙鬥在一起。 蕭胤帶來的侍衛瘋了一般和皇甫無雙的兵士廝殺著,想要衝過去將蕭胤從皇甫無雙的劍下帶出去。 花著雨忙朝著蕭胤奔了過去,就在快要到得近前時,卻見皇甫無雙忽然揚手,只見流光驚破夜色,淩厲一劍已經朝著蕭胤刺去。 花著雨聽到了刀劍刺入到血肉中的聲音。 她疾步奔了過去,扶住了即將倒地的蕭胤。 蕭胤借著身子下滑之力,吻在了花著雨的唇上,冰涼的唇,在她唇上擦過,血腥味彌漫。 花著雨張著雙臂,卻根本不敢去擁抱他,因為她生怕碰觸到他身上的傷口。他身上傷口實在太多,胸口上,腰上,臂上,肩頭上,腿上,處處都在向外淌血。 「丫頭,你沒事吧!」蕭胤低低說道,平靜的表情下,其實有著隱忍已久的激動,紫眸略略一挑,便挑出一道笑紋。可是,下一瞬,一口鮮血倏然自他口中噴出,濺落在胸前的衣衫上,為血跡斑斑的衣衫,再添一片血跡斑斑。那受了重傷的身子到底是沒能在她面前撐住,身形一個不穩,便往後傾倒。 花著雨慌忙伸臂,在他跌向地面前及時攬住了他。她感覺到她的胳膊就抵著他後腰上的傷口,因為她明顯感覺到有血已經滲透到她的手臂上。 聽到蕭胤叫她的那一聲丫頭,花著雨才恍然明白,蕭胤,一早就已經憶起來她了。是什麼時候憶起的?是劫獄那一晚,還是更早的時候在街上遇見的那一次,也或許更早,是在他和丹泓一起到宮中時。 一直強忍著沒有流出來的眼淚瞬間淌了滿面,「大哥!」 她攬住他迅速向後退去,無論如何,她決不能讓蕭胤有事。 容洛從密林中奔了過來,見此情形,頓住了腳步。 他沐在如水的月光裡,夜風撩起他斗笠上的白紗,隱約露出他優美的下巴和唇角那抹苦澀如黃連的笑意。他單薄的身影,看不出絲毫湧動的情感,卻帶著驚心動魄的絕豔。 凝立片刻,容洛漫步走到皇甫無雙面前,手中寶劍出鞘,直直指向皇甫無雙,一股肅殺之意傾瀉而出。無雙望著閃著寒芒的劍尖,悠然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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