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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看守牢獄的刑部官員顯然沒料到皇甫無雙今日會來,嚇得戰戰兢兢命牢中獄卒將甬路上每隔十尺插上一支火把。頓時,甬路上亮堂了起來。

  皇甫無雙冷哼了一聲,沿著甬路負手向前走去,花著雨緊隨其後。

  火把的光亮,照的石壁上森森然全是寒色。這裡終年日夜不分,比普通的囚室更加森冷,比之花著雨和皇甫無雙曾經住過的內懲院更是不可同日而語。一路行來,鼻端漾滿了腐臭腥味。令人幾欲作嘔。

  終於,走到了一間囚室前面,透過厚重鐵門上的暗窗,借著甬跆上火把的亮光,隱約看到牢內牆角的石榻上躺著一個人。

  「開門吧!」皇甫無雙冷聲命令道。

  牢官忙取出鑰匙,將厚重的大鐵門打開,皇甫無雙緩步走了進去,花著雨尾隨其後,也緩緩走了進去。

  燈籠的亮光,照亮了牆角上的石榻。

  只見妞風離一身囚衣躺在石榻上,身上垂掛著一條細細的金屬鏈子。花著雨的目光順著金屬鏈子流轉一圈,才看到那鏈子鎖住了四肢,並且穿過兩肩胛的琵琶骨,最後釘在了胸前的膻中穴上。

  膻中穴是練武之人修煉內功的重要之穴。這個穴道用來走氣運氣,一旦被封,全身真氣便被塞滯,無論多強的內功高手,也要任人宰割。而且,這個穴道被人打傷一拳,便會受傷,更不要說被刀劍所傷。

  §第121章

  釘住膻中穴,這是封住了內功,再鎖住兩肩琵琶骨,這是限住了外功。他的蓋世武功,已經毫無用武之地,如今的姬鳳離,就相當於一個廢人。

  江湖人一生習武,全身功力若被毀掉,比被殺還更讓人痛苦。若非極深的仇怨,鮮少有人下此辣手。

  花著雨從未料到,皇甫無雙會這麼狠辣無情。

  她尚記得,當日,自己初進宮,皇甫無雙和自己對弈,當時,自己說,觀棋識人,說他殺伐精妙,決斷雷厲風行,心胸深廣,極有氣魄,將來必是一代明君。她本是誇皇甫無雙,不想他用的是姬鳳離的招數,是以,她一番誇讚竟是誇了姬鳳離。

  彼時,皇甫無雙聽了,一臉暴虐拾起一粒棋子,將棋盤上僵局攪得七零八落,冷笑著道:任你再好的棋藝,也躲不過我的致命一擊!

  從那時,花著雨便知,皇甫無雙恨姬鳳離。如今,這便是他的致命一擊吧?

  他這麼對付姬鳳離,顯然是知道姬鳳離武功甚高。

  這一刻,花著雨也突然明白,為何當初姬鳳離要隱瞞自己的武功,或許,他早就想到了自己有今日這一日,所以才隱瞞武功,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以防備被抓後,對手對他內功武力封鎖。這樣,他或許會有機會逃出生天。

  可以說,姬鳳離確實思慮周全。

  如若,他沒有在戰場上救自己,就不會暴露武功,或許,他此刻就不是這祥子的。說起來,他眼下這種狀況,多多少少,和她關係甚大。

  這樣想著,花著雨的目光在姬鳳離身上流轉一圈,忽然,就不知道眸光應該落在哪裡了。他全身上下,實在是讓人有些慘不忍睹。囚服上,斑斑駁駁全是血跡,腳上,沉重的鐐銬在暗影中閃耀著鐵青色的光芒。

  這種光芒,好似針一般,一霎間,刺痛了花著雨的眼眸。

  花著雨將目光飛速挪開,凝注在牆角處的一個點上。

  牢房內寂靜如死,她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慢慢急促了起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是疼痛,似於是難過,在心底,一點一點慢慢地彌漫開來。

  不想看,卻終宄忍不住,過了一會兒,她又將目光慢慢地轉了回去。

  虛弱昏黃的光暈在室內緩緩流轉,姬鳳離側躺在石榻上一動不動,長髮淩亂披散而下,遮住半邊面容。

  「姬鳳離,皇上來看你了!還不起來見駕!」牢官冷聲喝道,氣勢淩人,若是當初的左相,恐怕他絕不敢這般呵斥的。

  躺在石榻上的姬鳳離長睫微揚,慢慢地睜開眼晴,露出一雙清華的眸子來。如今,他全身上下,似乎,也只有這一雙眼晴能讓人凝住目光。

  他緩緩側首,昔日俊美無暇的面龐在昏暗的光線映照下,蒼白到極致,額角全是細密的汗珠,似乎在忍受著劇烈的痛楚。他的眸光,波瀾不驚地掃過皇甫無雙,唇角慢慢漾開一抹笑意,「原來是皇上駕到,我說呢,這幾日這裡還沒人敢來。皇上駕到,請恕姬某不能施禮了。」

  他緩緩地動了動手臂,身上鐐銬頓時窸窣作響,那是鐐銬互相撞擊的聲音,也有鐐銬和骨骼摩擦的聲音。花著雨聽著,感覺到自己的琵琶骨似乎也疼了起來,不過,姬鳳離除了修眉微凝。除了額角滲汗,唇角依然勾著風華無雙的笑意,倒好似自己的血肉之軀是木頭一般。

  「哦?原來,寶公公也來了。」姬鳳離的聲音,溫雅如風地傳了過來。

  花著雨艱難地轉過臉,目光凝往在姬鳳離唇角那抹笑意上,嘲諷的不屑的笑意。他似乎早就猜到花著雨肯定會隨著皇甫無雙一起來,乜斜著眼,似笑非笑地望著花著雨「姬某如今這樣子。不知是否讓寶公公分外滿意?」

  他的語氣,從未有過的淡漠和疏離,再也不是當初輕輕喚她寶兒的語氣。

  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疏離的氣息,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讓人——無端感到恐懼。

  花著雨只覺得胸臆間氣息一滯,她攥了攥拳頭,緩緩扯開一個笑容,慢慢道:「是啊,能看到左相大人也有這一日,我自然是高興至極。」

  她的目的終於達到了,可是為何,她的心中,卻有萬種心酸,好似有蟻蟲爬過心頭,輕輕噬咬?

  姬鳳離忽然仰首大笑,花著雨從未看過姬鳳離大笑,他的笑容,極其燦爛,就好似優曇在暗夜裡乍然開放,絕美到極致,似乎要挑起夜的嫵媚,月的清華。

  皇甫無雙有些惱了,冷喝道:「姬鳳離,你笑什麼?」

  姬鳳離笑意一凝,睫毛一挑,緩緩道:「沒什麼,笑自己而已。」

  皇甫無雙臉色微沉,劍眉凝了凝,負手走到姬鳳離面前不遠處站定,眯眼道:「小寶兒,左相大人似乎還沒有給朕施禮,你去幫幫他!」

  花著雨心中一凜,她知道皇甫無雙會折磨羞辱姬鳳離,卻沒想到,他會讓她來。她強壓著內心的洶湧,慢慢地走了過去。

  姬鳳離側眸看著花著雨一步一步走近,鳳眸微眯,冷冷注視著她。被這樣的目光一盯,花著雨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頭慢慢升起。

  她走到他面前,唇角勾著邪邪的笑意,伸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四目相對,在這樣近的距離,彼此的情緒都能一目了然。

  姬鳳離的相貌,本是俊美高雅的,眉目分明,鳳目在濃濃長睫掩映下,幽深如夢。花著雨冷冷凝視著他幽豫的眼眸,片刻有些失神。這深不見底的瞳眸,好似有一種洶湧的力量,瞬間能將她吸進去一般。

  「小寶兒……」皇甫無雙淡淡哼了一聲。

  花著雨心神一凝,冷冷地殘忍地說道:「姬鳳離,你也會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啊!」

  她忽然猛力一扯,妞鳳離便從石榻上跌了下去。

  手足上的鏈環窸窸窣窣作響,鏈子一拉扯,姬鳳離勢必忍受刮骨磨筋之痛。他慢慢地抽了一口冷氣,額角冷汗涔涔而出。他躺倒在地面上,直直凝視著花著雨,就連眼皮連貶都不曾眨一下。

  「好……好……」他瞪著花著雨,目光瞬間沉靜如死水。

  花著雨迎視著姬鳳離的目光,唇角一直掛著殘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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