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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是在為誰難過呢?

  眼前,一忽爾是刑場上滿地的鮮血,一忽爾又是戰場上你死我活的廝殺,一忽爾又是這深宮中不見血腥的爭鬥……

  絳紅色衣擺隨風獵獵飄起,耳畔是飛速掠過的凜冽的空氣,冷風順著寬大的袍和灌進來,冷氣沁入手臂上的肌膚,寒到了心裡去。

  她不知順著皇宮的甬路走了多久,才驟然停下了腳步,抬眸一看,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丹泓的永棠宮。她慢慢地推開門走了進去,示意守門的太監不用去通報,便徑直進了屋。

  屋內,一室的藥香嫋嫋,丹泓正坐在爐火前扇著火為花著雨熬藥,屋內藥香四溢。看到花著雨來了,丹泓瞥了她一眼,笑道:「這兩日,你沒過來吃藥!」

  花著雨慢慢塵在椅子上,淡淡笑道:「這兩日實在是忙,沒顧上。」

  丹泓嗔怒地看了她一眼,「藥是要及時服用的,不能想不用就不用,不然,將軍的病怎麼能好?」

  花著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等著丹泓將藥熬好晾涼了,端起來一飲而盡。那苦澀的味道一直沿著喉嚨流了下去,她顰了顰眉,丹泓早已經將一顆蜜棗遞了過來。

  花著雨接過放入口中,一股蜜甜頓時壓住了舌尖的苦澀,她仰靠在椅子上,憊懶地笑道:「丹泓,我若真的是男子,就娶了你做夫人。真是貼心啊!」

  丹泓微微笑了笑,眸間劃過一絲苦澀,有些夢囈般地說道:「是啊,將軍若是男子就好了。只是……就怕將軍若真是男子,恐怕依然不會娶丹泓。」

  花著雨臉色頓時一僵,她沒有想到,丹泓似乎還沒有放開心中的糾結。她輕輕歎息一聲,慢慢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丹泓面前,「丹泓,將來,我一定為你找一門最好的親事,一個最如意的郎君。」

  「將軍……」丹泓眼圈頓時紅了,垂首不再說話。

  花著雨負手站在屋內,望著幾案上跳動的燭火,忽然問道:「丹泓,當日,那封姬鳳離手下寫的告密信,你是如何得到的?」

  丹泓凝眉道:「是我偷偷潛入到以前炎帝的禦書房拿到的。」

  「得手很順利嗎?」花著雨淡淡問道。

  丹泓頷首道:「防守很嚴密,不過,所幸沒被人發現。將軍,難道說,那封信有問題?」

  有問題嗎?

  花著雨負手走到窗前,靜謐的夜空中,冷月遊移,被厚重的雲層遮掩著,似乎要躲避著人世間的紛紛擾擾。

  她雖然不肯確定,但是,她卻忽然發現,事情或許並非她們查到的那樣了。她感覺到似乎有漫天白茫茫的霧氣正在向她鋪天蓋地籠罩過來,模糊了她的視野,迷離了她的心靡……

  就快到除夕了,皇宮裡一片祥和。每一處殿宇都開始披紅掛綠,張燈結綵,處處光影流轉,喧囂浮華,一片喜慶的氣象。

  花著雨獨自漫步在結了薄冰的太液池邊,將皇宮的熱鬧和喜慶都拋在身後。似乎也只有這裡還寧靜一些。

  她已經兩日沒有去皇甫無雙的宮殿當差了,他說不想見她,她也樂得清閒。小魔王現在在氣頭上,她去了,反而會平白挨罰。更重要的是,她最近不知為何,也沒有心情去當差。

  遠處,太液池的橋上有燈籠朝這裡走來,越來越近,燈籠的淡淡幽光照亮了為首一人身上明黃色龍袍,一隻描金玄龍騰雲欲飛。

  想不到,竟然是皇甫無雙來了。她想著,要不要躲開他,畢竟,皇甫無雙可是說過不想見她的。

  念頭一起,她便向一側的小徑走去。

  「元寶!」聲帶著怒氣的冷喝,花著雨忙止住了腳步,緩緩迎了上去。

  「奴才沒有看到聖駕經過,請皇上恕罪!」花著雨忙施禮跪拜道。

  「沒看見?」皇甫無雙的聲音從頭頂上悠悠傳來,帶著幾分玩味和幾分壓抑的怒氣。

  花著雨心中頓時一凜,小魔王怕是真的怒了。

  「奴才記得皇上說不想看到元寶,所以才躲開,生怕皇上看到奴才生氣!」花著雨垂首慢慢說道,明明是他說不想看到她的。

  皇甫無雙不悅地哼了哼,凝眸緊緊盯著花著雨,薄唇抿的緊緊,良久拂袖道:「你倒是巴不得朕不想見你。」

  花著雨黛眉蹙了蹙,都說君心難側,件君如件虎。她依著他的話做,倒是不和他意了。

  看少年天子的臉越來越陰暗,犀利的眸光帶著懾人壓迫感盯著她。花著雨只覺得寒意漸漸從脊背上升起,心中暗自斟酌,這小魔王該不會是要對自己下手了吧。都說,飛鳥盡,良弓藏。她幫他登了帝位,如今,姬鳳離也被絆倒,他會不會……

  就在氣氛越來越緊張時,只聽得「撲哧」一聲,皇甫無雙憋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花著雨詫異地抬眸看他,看到他咧嘴笑得開心,心中頓時有些惱。

  「小寶兒,你在戰場上,真的如一頭嗜血的狼?真的那麼悍勇?」

  花著雨這才想起這句話,是那夜溫婉對自己的評判。她忍不住皺了皺眉,緩緩說道:「戰場之上,若不悍勇,就隨時被殺。」

  「說的對,小寶兒。其實朕沒有生氣,朕對你,不知為何生不起氣來,好了,這兩日你繼續來當差吧。沒有你,朕覺得很不適應。」皇甫無雙緩緩說道。

  「是!」花著雨頷首道。

  皇甫無雙忽然拂袖道:「你們都退下,朕和小寶兒有話說!」

  一眾內侍頓時都退得遠遠的,皇甫無雙走到花著雨身側,立定,忽然低聲問道:「小寶兒,有句話朕早就想問你了。」

  「什麼話?」花著雨有些納悶,皇甫無雙何時也這般吞吞吐吐了。

  「朕隱約聽說,左相對你甚好,你不會也對他有什麼心思吧!本來,朕是不相信的,但是,這幾日,感覺你似乎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左相之事?」

  「不是!」花著雨斬釘截鐵地答道,沒有一刻猶豫,「皇上,這件事你是從誰口中聽到的,這絕對是謠言,想要加害小寶兒的。小寶兒和姬鳳離之仇不共戴天,怎麼會對他……再說,小寶兒雖是太監,可卻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是有人見不得皇上對小寶兒恩寵有加,這是要挑撥離間!」

  皇甫無雙聽到花著雨義憤填膺的話語,心中頓時一松,揚了揚眉,「小寶兒,朕相信你,起來吧,既然不是,明日,你倍朕到天牢一趟。有你這頭小狼陪著,朕就不怕了!走,隨朕回宮吧!」

  花著雨聞言臉色一僵,她淡淡一笑,緩步追上皇甫無雙。

  刑部天牢,是京師最戒備森嚴的牢獄,據說這裡,就是飛進來一隻昆蟲,也插翅再難飛出去。

  一入刑部大牢,便感覺到陰森幽暗的氣息撲面而來。長長甬道中,燃著數盞昏黃油燈,黯淡的光亮,憧憧猶如鬼燈。縱然外面是青天白日,這裡面卻猶如鬼蜮。大約也因為關押了姬鳳離,這裡戒備更加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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