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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這句話非常管用,他們看到花著雨端了藥出來,都紛紛從地上爬起來,快速閃開一條路。花著雨就從他們的中間緩緩走了過去。

  青色衣擺隨著她的走動,在風裡飛揚,思緒隨著她的走動,也在飛揚。

  忽而是洞房之夜,手中的琉璃盞從手中脫落,碎落了一地,她癱倒在地,跪在碎片上,刺骨的痛浸入心底。耳畔飄來的是他的聲音,何必問呢,琉璃盞就不會問,你何以會摔了它;忽而是在梁州,她浴血奮戰,殺出一條血路,而他,卻坐在高高的監斬臺上,如俯視眾生般看著她;忽而是漫天大雪裡,錦色淒慘的嘶叫。

  所有的一切,都被方才一張張哀求悲涼期盼的面孔所淹沒。

  不救!救他!

  救他!不救!

  冷風吹拂在臉頰上。一片冰寒。

  她忽而凝住腳步,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姬鳳離居住的那處小院。院子裡一陣死氣沉沉的,跟隨在她身後的病人都停住了腳步。他們不再說什麼,只是用期盼的目光盯著地。

  花著雨回身望瞭望他們,唇邊忽然綻開一抹狠狠的笑容,很美很絕豔。

  「你們都回去,我一定會救活他的!」她的聲音從風裡傳來,有一絲冷,有一絲沉,有一絲堅決。然後,她再不看這些人,快步進了屋。

  屋內,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

  藍冰坐左床榻前,手捂著臉,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看到他的指尖在顫抖。張御醫躺在抬他進來的臥榻上,一臉的悲慟。

  花著雨快步走到床榻前,將藥放在幾案上,淡淡說道:「藍大人,張御醫,你們先出去!」

  藍冰和張御醫同時抬起頭來,有愣然地瞧著花著雨。

  「元寶,你要做什麼?」藍冰佈滿悲色的眸中閃過一絲希冀。

  「自然是救左相大人了。你們都出去,我什麼時候讓你們進來,你們再進來。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他活不活的下去!怎麼,你們不信我嗎?」花暑雨挑眉冷然說道。

  藍冰和張御醫不可置信地看著花著雨,當他們以為沒有希望之時,沒想到這個小太監竟然說要救相爺。

  「信!」兩人點著頭慢慢走了出去,將門輕輕地闔住了。

  室內寂靜無聲,花著雨緩緩坐到床榻上,凝眉望著躺在床榻上的姬鳳離。他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裡,闔著眼,面色蒼白的近乎透明,這蒼白愈發襯得他的軒眉和睫毛更加濃黑。

  花著雨走到桌畔,將姬鳳離用過的一個茶盞取了過來,又找到一把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鮮紅的血,順著雪白的皓腕一滴滴滑入到杯中。

  當年,西涼的那場疫病,雖然用藥及時,控制了疫情大肆傳播,但是,也有一些病情較嚴重的,用藥不再管用,死了不少人。當最後疫情結束後,那遊醫才想起了一個法子,就是用得疫病病好了的人的血做藥。這個方法遊醫只悄悄告訴了花著雨。

  花著雨從未想到,她有一日會用到這個法子。她從身上掏出一條錦帕,將手臂上的傷口縛住,端著杯子慢慢地走到床榻旁。

  她凝眸望瞭望杯子中的血紅,這是她的血,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用自己的血去救自己的仇人!

  她將姬鳳離慢慢地扶了起采,讓他靠在被褥上,拿著勺子喂了他一口。可是,姬鳳離已經完全昏迷,喂到口中的血又再次順著唇角流了出來。

  花著雨心疼死了,選可是她的血啊,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她望瞭望杯中的鮮血,咬了咬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湊到姬鳳離面前,低頭碰觸到姬鳳離的唇。他的唇冰冷乾燥,花著雨心中跳了跳,慢慢地將口中的血喂了下去。

  鮮血,將姬鳳離和花著雨的唇都染得猩紅。

  一口接一口喂下去,花著雨眸中的光芒始終是冷得。她有些猶豫,她不曉得自己事後會不會後悔救他。光線幽淡的室內。

  血紅的唇,冰冷的目光,這似乎不是救人,而是口對口的撕咬。

  她救他,確實也是看在那百姓的面子上,但是,她救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姬鳳離這樣死去,太便宜他了。

  她還要和他鬥,她還要看他從雲端跌落在泥濘。

  終於,半杯子血喂了下去。

  花著雨拿出錦帕檫去姬鳳離唇邊的血跡,將他平放座床榻上。

  這個法子,花著雨聽遊醫說了,但是,還從未用過,她也不確定,是不是一定管用。所以,花著雨也沒敢離開床榻,用濕毛巾搭在姬鳳離額頭驅除高熱。兩個時辰後,花著雨摸了摸姬鳳離的額頭,高熱退了下去。而姬鳳離的呼吸也漸漸沉穩了。花著雨在另一條手臂上又劃了一道傷口,再喂了一次。

  臨近天明時,花著雨再摸了摸姬鳳離的額頭,高熱已經完全退下去。只要高熱退下去,這疫病就算好了一半,花著雨輕輕歎息,沒想到這個方法還真的有效。

  她起身,剛要離開。手腕忽然一緊,竟然被姬鳳離抓住了。

  「別走……別離開我……」姬鳳離睫毛翁動著,修長的眉凝成深深的結,似乎完全被夢魘住了。

  別離開我?他以為她是誰?花著雨冷冷地笑了笑,姬鳳離抓住的地方,恰好是她手腕上的傷口,她顰了顰眉,微微用力,狠狠甩開了他的手。

  「別走……」他痛苦地低吟,伸手茫然地抓著,再次抓住她的手臂,這一次他用的力道很大,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滴抓著,「別走……別離開我……母……」

  母什麼,花著雨沒聽清楚,因為他的聲音太低了,又有絲含混不清。他在讓誰別離開他?花著雨不清楚。

  只是這樣低吟的聲音,這樣祈求的口吻,好似藏著很深很沉的悲涼,悲涼的令人難以承受。

  選樣的聲音,讓花著雨心中莫名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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