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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那人拋出海棠花,喃喃地說道,一雙虎目卻是迷醉著越過碧湖,望向湖那邊那片殘垣斷壁。

  那是花著雨奶奶和後宅人居住的廂房,康王此番入住,比較倉促,還不曾清理乾淨。

  花著雨心中忽然微微一動,這個人雖然她並不認識,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認識爹爹的。或許,他也曾在梁州鎮守過。

  夜色漸深,酒宴漸至尾聲,眾人三三兩兩開始告辭。

  皇甫無雙在花著雨和吉祥的攙扶下離開了酒宴。

  離開前,花著雨有意無意地向著酒席間一掃,只見姬鳳離正伏在案上,長眸微眯,正專注地凝視著夜色中如火如荼綻放的皎花。幾縷墨發從額際垂落,在鬢邊輕輕拂動,整個人說不出的閒適。

  皇甫無雙徹底醉了,花著雨和吉祥一起,攙扶著皇甫無雙上了馬車。他醉得真是不輕,俊美的小臉好似塗了胭脂一般,紅豔豔的。原本黑白分明極是澄澈的雙眸,此時好似盛滿了酒,氤氳而迷蒙。

  而且,這小煞星的酒品也很不好,喝醉了酒就是哭。這和蕭胤倒是恰恰相反,蕭胤是笑,合不攏嘴地笑。

  想起蕭胤,花著雨心頭一滯,那個人,大約還當她是他的妹妹吧。憑他對妹妹的寵愛,她在出嫁的路上突然失蹤,不知,他會如何瘋狂地去尋找她呢?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好酒,好酒啊!」皇甫無雙躺在馬車的臥榻上,醉醺醺地喊道,撲面的酒氣讓花著雨幾乎窒息。

  「婉兒,婉兒,你為何都不肯看我一眼呢?」皇甫無雙猛然起身,一邊哭一邊捶打著身下的臥榻,咚咚的聲音,聽得人心中一片哀戚。

  花著雨從未想過,只不過參加這樣一個宴會,他就能將自己喝醉。他的身份可是太子啊,怎麼這麼不知輕重,這樣醉醺醺的樣子,被人看到了,真是有失身份。而且,醉酒了還胡言亂語,將一些心裡話都捅了出來。

  不過,皇甫無雙又何時在乎過自己的身份?

  馬車一路輾輾而行,穿過禦街,不一會兒便到了東宮。

  皇甫無雙在馬車上已經發洩得夠了,到了東宮寢殿,一沾到被褥,便呼呼地睡死過去了。

  花著雨今夜恰好不該當值,便告退一聲,回了自己居住的北六所。花著雨是和吉祥一個屋的,今夜吉祥當值,屋內無人,淨悄悄的。

  花著雨在屋內的床榻上坐了有一注香的功夫,才慢慢從屋內踱了出來,翻身上了屋簷。

  初夏的夜雖不算太涼,但是花著雨站在屋頂上,卻感覺到清冷透過夜風,一點點地沁入到骨子裡面去。

  三更鼓敲過,她舉目望向遠處,只見夜色深濃,繁星閃爍,夜色之下,金瓦紅牆,殿宇巍峨,宮內燈火曈曈和天上的星光相輝映,延綿不盡的九重宮闈在夜色中顯露著冷漠和肅穆。

  她向左右望瞭望,確定此時無人,便縱身一躍,從連綿的殿宇上不斷飛縱。這宮裡的樓臺亭閣,宮殿分佈,甚至暗哨明崗,她都因之前已經偷偷瞭解過,已了然在胸。是以,一路行來,倒是暢通無通。

  出了皇宮,花著雨提氣直行,從容自若地掠過一座座樓臺,一條條巷陌。身影在屋簷間翻飛,清雅若流雲飛逝。

  她在距離皇宮不遠的地方,租了一處民房。很老舊的房子,石牆上爬滿了青苔。她翻過短牆,到了屋內,不一會兒再出來時,卻已經是一襲落落白袍,臉上,罩著一張銀制面具。

  她知曉那個唱曲的男子叫劉默,又是朝中官員,打探到他的府邸卻也不難。那府邸距離此地並不算遠,以花著雨的身法,不一會兒便到了。

  劉府也位於金玉坊,但是,府邸卻不大,也沒有高宅的高門白牆,很是普通。

  花著雨轉到後院,從短牆上躍了進去。

  月色舒展,清輝漫地,無聲地流泄在猶余茉莉殘香的庭院中。花著雨沿著長廊一直到了前院,見到院內有一株大樹,她縱身躍到樹上,透過枝椏扶疏的樹杈,從半敞的窗戶裡望了進去。

  這一望,心中頓時大驚。足尖在樹杈上一點,有如一隻夜鶯般,從半敞的窗子裡躍了進去。

  今日在酒席上唱曲的劉默正直直地趴在地面上,一大片鮮血沿著鋪地的地磚蜿蜒流了很遠,他的背上,插著一柄短短的匕首。劉默身側,他的兩位帶刀侍衛也撲在地面上,死相很是淒慘。殺手的刀法很厲,看樣子過了沒有幾招,便被擊斃在地。

  劉默卻還沒有死透,看到花著雨進來,待看清花著雨面上的面具,一雙墨瞳頓時大睜,喘著氣說道:「少將軍,是你嗎,少將軍……」

  花著雨在他面前蹲下身子,眯眼說道:「不錯,我問你,你可是平西侯麾下之將?」

  劉默眸光凝了凝,吐了一口血,低低說道:「侯爺讓我潛在虎翼軍之中……這個東西就交到少將軍手中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揉成一團被血色浸透的白絹遞到花著雨手中。

  花著雨將白絹收入懷中,低聲道:「是誰殺的你?你可曾知曉?」

  但是,劉默卻再不能回答了,他的眸光已開始渙散,瞬間便停止了呼吸。院裡有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花著雨黑眸一凝,從窗子裡縱了出去,翻身再次躍到了大樹上。

  只見一個小廝在門外低聲道:「將軍,左相來訪!」

  §第66章 扇開,暗夜優曇

  侍衛在門前說了兩遍,半晌聽不到屋內人的回音,這才疑感地推開門,待看到門裡邊的狀況,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

  到了此時,花著雨卻也不能再走,若是出去,定會被人發覺,況且,她也原本不打算離開,她很想看一看,這一次的事件,和姬鳳離是不是有關係。

  宴會上她是以劉默望向花府燒毀的斷壁殘垣,從他眸中的淒涼看出來他或許是認識爹爹的,是以,才深夜造訪想問個明白的。而姬鳳離又是因為什麼,深夜來此?

  是以,花著雨斂氣屏息,躲在樹杈上,一動也不動,大樹茂密的枚葉將她遮的嚴嚴實實。

  不一會兒,前方走廊邊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幾個人正穿過月光的陰影,朝著這邊疾步而來。為首之人,正是當朝左相姬鳳離,還是那襲寬袍長衫,在夜風裡曼卷,帶著說不出的魅惑。他身後尾隨著三五個侍衛,其中有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花著雨認出,這個人便是那一夜在遊船上試探她武功的人,姬鳳離身邊的三大名士之一——銅手。

  花著雨知曉這個人武功不弱,棲身在村杈上,更是不敢有一絲掉以輕心。

  劉默的書房內此時已經翻了天,室內燈火已經全部燃亮,有哭聲從屋內斷斷續續傳了出來,好不淒慘。花著雨清眸微眯,唇角扯出一抹冷凝。

  「我們來遲了!」姬鳳離聽到哭聲,頓住腳步,手中摺扇輕輕敲了敲手心,有些遺憾地說道。

  「相爺,裡面血腥之地,您還是不要進去了,屬下進去瞧瞧吧!」銅手低聲說道,言罷疾步到了屋內。

  夜色漸濃,月華姣姣流瀉而下,灑落一地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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