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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花著雨心中有些訝然,抬眸望去,只見幾十名鐵騎肅然逼近,森然火把照的眼前一片銀甲雪亮,幾乎能刺痛人的雙眸。

  那些人聽到花著雨座下胭脂馬的馬嘶聲,皆舉著火把望了過來,無數道犀利的眸光投入到她的身上,在看見了她的一瞬間,都極其驚異。

  眼下她這副樣子,應當是不人不鬼的,任誰見了,都會驚詫的。

  「恢恢……」又一陣馬嘶聲,卻是來自眼前的人群,只見一匹墨黑色的駿馬揚蹄朝著花著雨這邊奔馳了過來。她眯眼,認出了這匹大黑馬原是蕭胤的那匹馬,她還曾經吃過這匹馬的虧。

  既然蕭胤的馬在這裡,那麼,這些兵士是蕭胤的兵了?花著雨心中松了一口氣,她從未想到,遇到原本應該是死敵的北朝太子的兵士,有一天,竟然會比南朝的兵士還要感覺放心。

  大黑馬奔到花著雨身畔,忽然低下頭,和花著雨座下的胭脂馬耳鬢廝磨在一起。

  花著雨心中不禁一曬。

  原來蕭胤借給她的這匹胭脂馬,竟然和他的大黑馬是一對,兩匹馬多日不見,竟然親熱的很。

  那些兵士也囧了,原本如臨大敵地執著刀劍對著花著雨,此時知曉她騎著的馬是殿下的馬,都客客氣氣地請了她下馬。

  花著雨在兵士的引領下,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

  那些兵士散開,眼前乍然豁亮,只見前方的草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毯,毯子之上,擺著一條長長的桌案,桌案之後,坐著一個人。

  是北朝太子蕭胤。

  他金冠玉帶,輕衣玄袍,長眸半斂,正斜倚在榻上,逗弄著立在幾案一角上的海東青。

  這只海東青原本兇猛異常,鷹目犀利幽冷,但是在蕭胤手下,卻乖巧異常。

  蕭胤一邊逗弄著海東青,一邊專心地將面前盤子上切成細條的肉條喂給它。俊美的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

  「稟殿下,人……」一個兵士正要稟告,蕭胤一抬手,止住了他後面的話。

  他將最後一塊肉條喂到海東青口中,用一側的錦帕擦了擦手,侍立在一側的回雪忙為他斟了一杯酒。他執起酒杯,淺淺地品了一口,才將眸光轉到花著雨身上。

  火光耀眼,他的紫眸眯了眯,才掩住眸中的震動。

  花著雨自嘲地笑了笑,她低頭看去,只見身上素袍已經被長劍破開一道道猩紅的血痕,碎裂的衣縫中,尚有鮮血流出。其實,對於花著雨這並不算傷的最重的一次,她雖然疼,卻已經習慣,沒什麼了不得。

  不過,像蕭胤這樣身經百戰的人對這樣的慘狀應該是司空見慣的,沒必要這麼震驚吧?!

  「這麼快便回來了,事情辦成了?」蕭胤舉起手中的酒盞,冷冷問道。

  「你為何在此?」花著雨沒有回答蕭胤的話,淡淡地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本殿下在此狩獵,好巧,竟遇見了你!」蕭胤再飲了一口美酒,聲音冷冷地說道。

  身側的回雪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忍了半天方才沒有說話。

  狩獵?!好巧?!

  跑到這距離都城幾百里地外的地方狩獵,還是深更半夜,除了狼,哪裡有別的動物,難不成是獵狼?

  還說好巧!方才,又是誰,將幾十個兵士都派了出去,尋找騎著胭脂馬的人。後來還是海東青尋到了人,他們才在此安心等著,這一等便是一個半時辰。

  在黑夜裡等了一個半時辰,就等著她從這裡路過了,這也叫好巧?

  這樣的話,估計沒人會相信!

  但是,花著雨卻信了。如果說蕭胤專程來這裡接她,她才會不信!

  不過信與不信,花著雨也無暇去想了,因為她現在已經站不穩了。眼前一片模糊,身上越來越冷,她腿一軟,栽倒在草地上,同時,幽暗深邃的黑暗,向著她湧了過來。

  §第三十六章 鋒芒初露

  花著雨做夢了,夢裡是很多張面孔,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飄飄忽忽在她眼前晃動,而最後,他們全交織成一副色調猩紅的畫面,那樣淒慘、那樣悲愴。

  醒來時,花著雨又到了蕭胤的太子府,居住在曾經做司寢時住過的偏殿。

  在這樣陌生的地方,就連傷心也是不能夠的,她只能將所有的前塵過往,所有的哀痛悲傷,都深深地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當夜深人靜時,在無人的角落,獨自品嘗那猶如淩遲般的痛和苦。

  她身上的傷並不算多麼嚴重,主要是她得了風寒,兼之氣血鬱結在心,這一病倒是拖了不少時日。待到她病體痊癒時,時令已經到四月中了,原本是綠草紅花一派春意盎然,卻忽然襲來了一股狂暴的倒春寒。

  北風狂飆,夾著厚厚的風沙沒頭沒腦地吹了過來,唯覺寒意如冰刃。這樣吹了兩日,到了第三日,便飄起了雪,起先是雪珠,撲撲簌簌的,後來便漸漸轉為漫天雪片,紛紛揚揚,如花落如蝶舞。如此下了兩日,處處都是碎玉亂瓊,和冬日一般無異。

  太子府中的人,都穿起了棉襖狐裘,屋內也生起了火盆。

  花著雨不由得感歎,這北朝的天氣,真如不可琢磨的人心,原本暖洋洋的,忽然就冰天雪地了。

  當日蕭胤到南朝選太子妃,南朝人都說北朝氣候不適合南朝人居住,這句話確實是對的。這樣忽冷忽然的鬼天氣,自小生活在氣候適宜的南朝禹都的深閨小姐,如何受得住?怪不得當時,人人能避則避。

  自從花著雨蘇醒,並不曾見到蕭胤的人影,倒是下雪這日,著回雪賞給她一件狐皮大氅。現在回雪每日裡陪著她,簡直就成了她的貼身侍女了。回雪還是稱呼她為丹泓,對於她到梁州去劫法場的事情,隻字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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