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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或許是疼的,也或許是鬥了大半夜,終於鬆懈下來了,花著雨就在倒鉤箭取出來後,疲倦地睡了過去。

  花著雨這一次的傷足足養了半個月,肩頭的傷口才結了痂。左手的手指卻還沒好,被夾板夾得死死的,不能動彈。她依舊住在原來的紅帳篷之中,不過這一次的待遇,卻和之前明顯不同了。門口專門增添了侍衛,蕭胤似乎是真的要留她在北朝了。

  蕭胤還專門派了回雪來侍候她,如果她記得不錯,回雪可是專門侍候蕭胤的。

  這半個月裡,南朝和北朝的戰事依舊處於僵局之中,南朝和北朝各有勝負,兩國損傷的兵士都不少。這一次,平西侯花穆率領的精兵,除了在襄魚關鎮守的馬蘭將軍手下的一萬兵馬,其餘五萬皆是花家軍。花家軍的兵力,在這一戰中,折損的應當不少。

  據說南朝炎帝見久攻不下,便又從帝都派遣了五萬精兵前來增援,不過走到半途,卻突然又撤軍了。這消息對北朝無疑是個好消息,但是,花著雨心中卻有些不安。

  炎帝如此野心勃勃地挑起了這場戰事,何以,又如此輕易地放手?莫非,是東燕有所異動?

  東燕的疆土大部分和南朝接壤,雖然疆土並不遼闊,但是東燕的礦產很豐富,國力非常強盛。這些年,東燕和南朝一直關係和睦的,但是並不代表東燕不會趁著南朝帝都空虛之時,忽然發兵入侵。

  南朝和西涼多年連戰,國力消耗不少。而今,絕對不能和東燕、北朝一起開戰。而且,和北朝的戰事如果不能速戰速決,那麼,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和談。

  果然,幾日後,花著雨從回雪口中獲悉,北朝和南朝簽訂了三年互不侵犯的合約。

  南朝和北朝同時撤軍。

  而她的歸宿,卻依舊是北朝。

  聽說,爹爹在戰場上要求蕭胤將她歸還,蕭胤言道:「雖然她是個丫鬟,是一個替代品,但是,既然是來和親的,就已經是北朝的人,便沒有歸還的道理。何況,她已經同意呆在北朝了。」

  爹爹並未點明她的真實身份,大約是覺得,丫鬟這個身份,對她而言,會更加安全吧。

  和談後的第二日,花著雨便隨了北朝的兵士一起開始回撤。

  此番,蕭胤沒有命人將她裝在袋子中,任她在馬背上顛簸,而是讓她坐到了馬車之中。

  車輪滾滾,花著雨從車窗中望出去,只看到一望無際的嫩草不斷地疾速後退。她,也正以同樣的速度離開南朝,離開她的家國。

  馬車急駛之間,有人影倏地掀開車簾進入了馬車,坐在了花著雨對面的臥榻上。

  除了蕭胤,卻又是哪個?

  自從那夜昏過去之後,半個多月以來,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花著雨原以為,他再次將她遺忘,這真是一件好事。或許,她可以待傷好後,趁機離開。卻不想,他並未忘記她。

  蕭胤已經換下了戰場上的一身戎裝,只著一襲玄色寬袍,冷傲如霜地斜倚在對面臥榻上。連看也不看花著雨一眼,便伸手從一側幾案上端起一個高腳杯,斟滿了酒,瀟灑地仰首一飲而盡。眯眼品了品,伸手再次斟滿酒,抬手遞向花著雨,淡淡說道:「你要不要來一杯?」

  「奴婢不敢!」花著雨斂眸輕聲說道。

  蕭胤眯了眯眼,幾乎想將酒杯中的酒潑出去。

  她會不敢?

  那又是誰朝他拍桌子,喝光了他的茶水的?

  不過,手中的美酒沒有潑出去,卻因為他的手一顫,最終灑出去了。

  眼前的少女,似乎是那個女子,卻又有些不像。

  皎白的臉上,娥眉很長,很婉約,如遠山青青。

  眼睛是丹鳳眼,明媚瑩澈,流轉之間清媚隱生,顧盼之際奪人心魄。凝神時,眼眸便靜如冰玉。微笑時,那雙眼眸中的輝光,又豔如朝陽。

  鼻,如秀峰挺立,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

  唇,如三月桃夭,很是嬌豔柔美。

  她再沒有濃妝豔抹,一掃之前的俗媚之氣,清絕的令人窒息。就如同一個沾滿了油污的精緻玉器,拭去了表面的油污,展露出了令人驚豔的純和美。

  蕭胤有片刻的失神,手中的杯子便微微傾斜了。

  花著雨伸手接過蕭胤手中的杯子,舉杯飲盡,仰首姿態如行雲流水,飲罷舉起杯子,朝著蕭胤淡淡一笑,帶著一絲婉約灑脫的豪氣。

  說實話,有時候鬥爭也是加深瞭解的好東西,她也無需再裝什麼奴顏婢膝了。

  蕭胤被花著雨的笑容幾乎晃花了眼睛。

  冰與火,這兩個極端的氣質竟然在她身上結合的極是完美。沉下來,便是冰,深邃而清冷。浮起來,便是火,明媚而絢麗。

  「你不問,本殿下讓你跟隨我,是要做什麼?」蕭胤回過神來,接過高腳杯,在手中旋轉把玩著,唇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淡淡問道。

  花著雨往榻上靠了靠,唇角一揚,劃開一個優美的弧度:「有什麼必要問呢?軍妓我都做過了,還有什麼做不來嗎?」

  蕭胤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慢慢僵住。車廂內的溫度,一瞬間冷了下來,空氣,似乎隨時都會一點點凝結能冰。

  §第二十二章 太子府

  蕭胤不發一言地再斟了一杯酒,執杯仰首一飲而盡。長睫半斂,掩住一雙淩厲紫眸,周身有沉斂冷然的氣息緩緩蕩漾開去。

  她為何這般平靜,這般淡然,就好似那一切並未發生在她的身上。

  「看來,丹泓姑娘似乎是很願意做妓子啊!」蕭胤執著杯子,慢慢再品了一口。這酒便是那夜送過來的「醉花間」,確實是好酒,很醇香美味,但是,此時,他卻品不出一絲一毫的味道,心中,莫名的煩躁,「莫非之前在南朝,並非花府的丫鬟,而是花家的家妓?讓本殿下猜猜,你這雙玉臂被多少男人枕過?花穆?贏疏邪?贏疏邪帳下的四大親侍?還是花家軍中的所有將領?」他的話句句如刀,一刀刀直戳人的心窩。

  花著雨微微一愣,卻並不惱怒,反而盈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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