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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琴妓?!

  還是逃不過一個妓字!

  花著雨被那個侍女帶到了一個紅色帳篷中,這是一個一人居的小帳篷,應該是上等軍妓的帳篷。

  侍女回身對花著雨道:「日後你就住在這裡,隨時等候殿下的召見。一應日用的物品這裡都齊全,若有什麼事,便來找我。我叫回雪,記得,下次撫琴,可要小心些,這一次殿下開恩,並不說明下一次也開恩。」

  回雪冷冷說道,她身著一身高領胡服,頭上梳著北朝的髮髻。模樣生得不錯,只是面上神色極是清冷。顯然,對於花著雨這樣的妓子很是瞧不起的。

  「好的!」花著雨淡淡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說道。

  這一夜,花著雨總算是睡了一個好覺,不用再擔憂夜半有人敲門來召寢。

  翌日一早醒來,卻看到整個連營的軍士都在收拾營帳,營中的氣氛冷肅而凝重。

  花著雨從蕭胤的侍女回雪口中得知,大軍要向南行進了。應是昨夜,蕭胤和將領們已經商議好對策,打算一戰了。回雪還說,軍妓不讓隨行,打算開戰了,自然不會帶軍妓去。不過,蕭胤卻點了她隨軍。

  如若能和那些軍妓一起留下來,或許她可以伺機逃走。若是隨軍,逃跑的機會就沒那麼大了,不過,倒是可以見爹爹一眼,或許可以想辦法讓爹爹知曉,她還活著。

  初春的太陽,高高掛在天邊,如發著光的白鐵,雖然明媚、耀眼,卻冷冷的沒有溫度。

  三萬精兵排成整齊的隊伍,綿延無邊。北朝的王旗在疾風中獵獵招展,盔甲和利刃在日光裡折射著寒烈的冷光。

  當先一匹馬上,端坐著北朝太子---蕭胤。

  森冷的黑鐵盔甲,襯托的他整個人愈加冷冽。玄色大氅在身後逆風飛舞,金線繡成的蛟龍閃閃發光,好似騰空欲飛。他的肩頭上,傲然聳立著一隻黑色羽毛白色利爪的海東青,一雙鷹目和他的主人一樣犀利,一樣冷。

  海東青,據說是「鷹中之王」,傳說十萬隻鷹才出一隻海東青,是北朝的圖騰。花著雨原以為,這種鳥是傳說中的鳥,卻不想,竟然真的有。

  而蕭胤胯下的那匹黑馬,竟然便是那夜花著雨看中的那匹黑馬,白日裡看來,更加神駿了。

  怪不得,原來是蕭胤的馬。

  一聲令下,大軍開拔,馬蹄聲震撼大地。

  花著雨照例被兜在一個布袋中,不過這次倒是讓她露著上半身,袋口的繩子捆在騎馬的男子腰帶上,她就半趴伏半站立的隨著馬兒跑了起來。

  大約是怕她自己騎馬太慢,追不上隊伍,而這行軍之中,自然不會為她這麼一個琴妓準備馬車的。

  這些其實都可以忍受,難以忍受的是那個男人竟然是那個可惡的達奇右尉。

  一路上,不斷地有長長的乾燥的蒿草打在身上,很疼,像鞭子抽一樣。這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怕打在臉上。

  這一路,對花著雨而言,無疑是煎熬。

  §第十五章 彈到手指流血

  日暮時分,大軍已行進至北朝邊境,橫亙在眼前的是清明河。

  蕭胤隨即下令兵士修營駐紮,稍事休整。他召集部下,到帥帳之中,商議用兵之策。

  這一日行軍,花著雨感覺比自己騎馬還要累人,待她從馬上下來,幾乎站不穩腳跟。站在營盤中舉目遠望,只見三萬人的兵營,排列整齊,場面宏偉。行軍一日,兵士沒有絲毫的疲累,也沒有半句抱怨,只聞巡邏的兵士整齊的腳步聲。

  此時,她猛然發覺,一直以來,她,還有爹爹甚至整個南朝,都小看了北朝。

  北朝建立國家還不足百年,之前只是塞北遊牧民族的一個部族,隨著部族勢力的不斷壯大,逐漸吞併了其他弱小的民族和國家,到了蕭胤的父皇蕭乾這一代,終於建立了統一的皇權和國家。蕭氏原本不姓蕭,本姓呼韓,蕭胤的父皇建立皇權後邊改為漢姓蕭,並且下令子民們統一修習漢文化,學習漢話,並且准許和南朝邊疆人通婚。

  蕭胤手中有南朝的名琴「繞梁」,他的親衛,分明命名:流風,回雪,輕雲,蔽月。可見,蕭胤將南朝文化學得相當深厚。

  南北兩朝和睦相處近三十五年。

  北朝的兵馬雖然彪悍,但是數量太少,兼之他們糧草不足。北朝也學習了南朝的耕地技術,但並未推廣,多數還是以遊牧為生。

  在所有人看來,北朝,並不足以與兵多將廣的南朝抗衡。

  可是,今日,花著雨卻見識了北軍的強悍,或者說蕭胤治兵的強悍。他麾下這三萬兵馬,絕對可以以一當二,抵得上南朝六萬兵馬。

  用過晚膳,已然夜幕低垂。

  塞北的氣候極是惡劣,白日裡雖然也有些冷,但還能夠承受,這夜裡卻是滴水成冰。白日裡被當做貨物一般摧殘了一日,現下極累,花著雨原本打算早早歇下。回雪卻前來傳蕭胤的話,要她去王帳撫琴解除疲憊。

  花著雨只得妝扮了一番,便隨著回雪到了王帳之中。

  蕭胤正負手凝立在桌前,對著一張地形圖出神,微微下闔的眼眸因為她的到來輕啟,眸光輕掃,便隨即又凝注在地形圖上。

  「彈吧,今日彈一首動聽的。」他凝視著地形圖,冷聲說道。

  「繞梁」早已在地毯上擺好,昨日斷掉的琴弦,已經續好了。花著雨跪在「繞梁」前,開始撫琴。

  這一次,花著雨彈奏的是一曲比較平和的曲子,動聽而輕緩,琴音泠泠,似縹緲的風從天際拂來,似乎能拂盡這世間一切的紛紛擾擾。

  演奏了不到一半,蕭胤便揮手制止道:「換一首!」

  這曲子雖然可以驅走疲勞,卻無疑不適合蕭胤此時的心情。

  花著雨只得換了一首《破陣子》,琴音錚錚,鏗鏘大氣,如金戈鐵馬入夢來。

  蕭胤這才滿意,一邊聽著曲子,一邊望著地形圖,不時顰眉凝思,似乎琴音能夠助他思量一般。只要一曲而終,琴音歇止,他便頭也不回地冷聲命令道:「繼續彈!不要停!」

  花著雨只得一首接一首地彈下去,心中自嘲,這便是琴妓,如若客人需要,她便要一直彈下去,彈下去……

  手指沒有戴指套,北朝人才不會為一個琴妓準備指套。漸漸地,麻木的指尖隱隱有了刺痛感,低眸看去,有血滴在了琴板上,嫣紅的刺目。

  回雪看到她嫣紅的手指,清冷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震動,但是她望瞭望蕭胤高大的背影,卻並不敢去稟告。掃了蕭胤的興致,誰都知曉沒有好下場。

  花著雨勾唇一笑,伸指按住琴弦,將所有的音韻扣住,泠泠開口道:「殿下,請恕罪!」

  蕭胤聽到琴音歇止,手指從地形圖上點過,慢悠悠轉身,聲音裡皆是肅殺之意,道:「是,你是有罪!膽子不小了,沒有本殿下的許可,你也敢停下來?」

  「奴家不是不彈,而是生怕將殿下的琴弄汙了,無法清洗,還請殿下恕罪!」花著雨淡淡說道。

  蕭胤的眸光從琴面上一掠,便凝注在她的手指上,這才注意到她的一雙青蔥玉指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哦?」他有些訝異地揚眉,冷若冰霜的紫眸閃了閃。

  回雪慌忙拿了錦帕,不斷地擦拭著琴面上的血痕,帳內的氣氛一瞬間冷凝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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