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
五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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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不知道有沒有折返,戰北野那裡,相信遲早也會退兵。」孟扶搖輕輕貼著長孫無極的背,低低道:「我現在又希望,紀羽沒給穹蒼造成太大的傷害。」 「帝王之怒,血流飄杵。」長孫無極握緊她的手,「所以我們從此要修心養性,尤其是你。」 神色黯淡的孟扶搖忍不住一笑,又道:「你說師傅在神殿,但是我卻沒有看見他。」 「聖靈大人已經離開了。」長孫無極道,「他說他看見你會不高興,因為你已經比他強了,為了避免師傅不如弟子情形出現,以後你都不用再見他。」 孟扶搖罵一聲:「老混賬,心胸太小。」想了想又疑惑,「他為什麼會在神殿?」 「我也不清楚。」長孫無極道,「他在神殿時我不在,也許他就是為了你才去的,殿主腳下那一根針,實在是很厲害的一著,不然我未必能支撐那麼久。我懷疑你師父,是當年神殿第一代神僕一脈。」 「神僕?」 「代代殿主,都有自己的神僕,」長孫無極想起在殿主死後自戕的阿大,歎息一聲,「只有創教師祖的神僕,在他飛升之後下落不明,但是他一定在祖師臨終之前得過諭示,所以聖靈大人,成為你的師傅。」 他雖然讀過了創教祖師的部分記載,得到他留下的長青神術,但是來自始祖的記憶,並沒有完全對他開啟,有些事也只能靠猜測。 也許,當年祖師臨終之時,並不想再重複他和蓮花的一生,而是希望在新的一世,做新的人,以全新的面貌,重新開始。 所以今日的長孫無極,並不完全是祖師,正如現在的孟扶搖,也已經不是原原本本那朵由祖師精血澆灌出的蓮花。 他們繼承了血脈,卻擁有屬於自己的里程思想和選擇。 孟扶搖靜靜聽他說了一些關於當年的那段糾葛,半晌道:「原來弑天是當年蓮花一瓣,而雲浮之鼎便是祖師練出蓮花人身的神鼎,那朵含著出生的蓮花是我的本體所化,弑天和雲浮之鼎中留下蓮花神力,三件東西加在一起,才成就了最後的回歸,祖師為了讓我足夠強大的回到神殿,真是煞費苦心,可如果這些契機不能重合,這一輩子豈不是沒有任何希望圓夢?」 「前世裡蓮花太弱小,生而為人卻意識混沌,根本無法保護自己,好幾次險些被神殿衛道者毀滅,所以祖師送你紅塵歷練,讓你做全新的自己。」長孫無極深深看著他,「對他來說,你最後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並不是最重要的事,你足夠強大,足夠保護自己,能順從心意快樂的過一生,便是他最大的夢想。」 孟扶搖迎上他的目光。 她知道他的意思,這個他,是他自己。 那一世的祖師和這一世的長孫無極,也許個性相像得並不完全一樣,但是對於她,心意如一。 從不以佔有為樂,只以成全為喜。 「扶搖……」長孫無極就著她的手緩緩轉身,將她微涼的身子攬在懷中。 「我很高興……你在神前的願望,選擇了我。」 ***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十分沒滿,大宛扶風退兵,大瀚和無忌也已經停戰,小七十分不甘心白白出兵一趟,在戰北野默許之下,轉攻趁火打劫的上淵,雲痕當時也在軍中,他下山報信之後,並沒有回轉長青神殿,扶搖既然安好,他便不想再去打擾她的生活,她一路走來太艱辛,何必要再給她增加不該有的負擔?正好當時上淵帶兵的是燕烈,燕烈使詐,試圖偷襲小七,卻被雲痕無意中發現,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出了手。 燕烈看見雲痕,十分驚喜,當即要求他認祖歸宗,又詢問燕驚塵下落,雲痕拒絕了他的要求,告訴他燕驚塵之死的實情,燕烈為此失魂落魄,連連大敗,被上淵皇帝下令遞解回京,追究勞軍禍國主帥之責,雲痕有心不救他,但是記著燕驚塵臨終的囑託,無奈之下也跟了去,打算再上淵皇帝處死燕烈之時,看在燕驚塵的份上,留他一命就是。 誰知燕烈本也不是省油的燈,皇帝要辦他,手握兵權的他一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乾脆也反了,上淵一方面面臨大瀚攻擊,一方面又出現內患,這些年又一直受無極打壓,好容易趁大瀚出兵無極想掙回點利息,卻又出現這事,內外交攻之下,風雨飄搖的齊尋意政權如早已中空的大廈,轟然倒塌,是年冬,皇宮最後一戰,齊尋意被燕烈大軍圍困皇宮,自焚而亡,然而,得勝忘形的燕烈,剛剛做了山田皇位,便莫名暴斃,眾臣爭位,亂成一團,上淵瞬間便落入大瀚手中。 得勝的小七立即乘勝追擊,大肆宣揚要對戰敗國予以屠城滅族,雲痕怎忍父老鄉親被生生屠戮,立即阻止,小七折箭陣前,要求和上淵文武一戰,如果輸了,便即退兵,如果贏了,先殺挑戰者全家。 上淵文武對這個荒唐的要求喜出望外有愁眉不展,大瀚小七將軍驍勇天下聞名,誰能當得他一招?目光轉來轉去,轉到雲痕身上,這位雖然是太淵臣子,但燕烈臨死前已經立了他為繼承人,雖然他不肯受,但好歹也是的上淵未來的帝君,未來帝君本身便是天下高手,有什麼理由不為他的臣民出戰? 眾臣連接懇請,求新君即位救民於水火,雲痕無奈繼位,請戰大瀚元帥,一場架一打,不用說,小七輸。 小七退兵時,十分痛快的手一揮,千軍萬馬「嚓」一聲,便齊齊勒韁回頭,剛剛掉轉身,小七便撇嘴,自言自語。 「什麼屠城,不就是為了讓你當老大嘛。」 雲痕不知道,齊尋意未必應該敗的那麼快,正當壯年的燕烈本來也未必就會暴斃,當天下兩大女王聯手向要擺平他前路的障礙,那麼無論是誰,都會被一腳踢開,齊尋意可以瞬間被紀羽訓練的大宛密軍困住,燕烈可以無聲無息的死于扶風巫師之手。 想要將一生隨波逐流從不願為自己爭取的少年,最終走上了那個高而冷的位置,和那兩國帝王一般,在人生的最巔峰,在遠遠高出地平線的金鑾九龍椅上,遙遙看向雲天之外,那個巧笑嫣然,飛向極北之巔的女子。 雲天之外,極北之巔。 這些五洲風雲變幻,暫時都未能驚動孟扶搖難得的悠閒平靜人生。 她伴著長孫無極,游遊山,玩玩水,雖然長青神山全是連綿雪山,也沒什麼好玩的,但是兩人都饒有興致的踏遍所有山脈,扒開雪堆找長青異草,爬下深谷尋長青異獸,什麼都沒有時,便看看那銀龍般飛舞的山勢,看看起伏的雲海,看日光在雪山之巔升起,將天地照耀得一片閃亮的銀白,而兩雙交視的眼睛,卻比冰雪還明亮。 他們的步伐看似漫不經心,卻常常有意無意協調一致的向著某個方向,有時在某處,某個嶙峋山崖之前,兩人會突然站定,對著腳下雲海同時道:「哎,當年我們在這裡……」 然後同時住口,相視一笑。 也許前生已被抹去,然而深留在血脈裡的召喚仍在,那些數百年前他們共同走過的地方,享有的共同記憶,在數百年後再次踏足,便立即撲面而來。 有時他們也哪裡都不去,在神殿內處理一些事情,長孫無極現在是穹蒼和無極兩國之主,他打算將穹蒼目前現有的政教合一體制改革,神權和政權分離,逐漸向內陸中央集權體制靠攏,這對於從一開始就是神權國家,體制已經延續了幾百年的穹蒼來說,自然是一項十分艱難的改革,但是孟扶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終有一日長孫無極會達成他的目標,逐漸消除神權對百姓的影響力,長青神殿最終會剝離政權,政教分開,不再讓虛無縹緲的神權控制穹蒼百姓的全部生活。 長青神殿,由他始,由他終。 這些事務,雖然不能立即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的推行,但是應該早早的予以蠶食,這一向是長孫無極擅長的,第一步便從取消各地神殿建制官職開始,廢分殿分壇制度,改省州縣制,改教徒選拔制,在全國開選士之門,更換充實下層官吏,一步步從下到上,逐漸架空長青神殿的政治實權。 長孫無極忙這些事的時候,孟扶搖便托腮坐在一側,就著炭爐烤火,但是不要想她會紅袖添香夜研墨,那對於孟女王來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磕瓜子,磕著磕著不耐煩,便由殿主大人親自用神術給她剝瓜子,瓜子仁歸她,瓜子殼歸九尾和元寶大人,那兩只要抗議,她就丟它們進冰天雪地,元寶大人不在乎冰天雪地,九尾卻十分委屈,撓門抗議——我救了你三次,你答應好好犒賞我的! 孟女王的良心一向很小,九尾撓很久門,她扔出來一包瓜子——沒去皮的,自己磕去。 磕完瓜子又瞌睡,腦袋在胸前一點一點,卻又不肯去睡覺,每每將哈喇子流了長孫無極一奏章,每每長孫無極辦完一件事一抬頭,便見那朵燈下蓮花,睡得比狗熊還難看,只好一笑擱筆,抱她回房睡覺。 當然,睡覺就是睡覺,沒那麼多意義,孟扶搖認為,還沒結婚呢,不要讓一點小小的個人欲望,影響了洞房花燭夜的完美性和獨特性。 於是長孫陛下長孫殿主只好對著美人春睡之姿,強自壓抑,做點男人都愛做的事。 孟扶搖的「鎖情」之毒自然也解了,解藥的最後一味在神殿,歷來由殿主掌管,原本困擾了她很久的問題,到得此刻迎刃而解。 所以基本上,只要不過分,孟女王會當不知道的。 她的日子過得有點懶散,有點隨心,有點茫然,一路奔忙了那許久,一直心中頂著一個目標撐著一口氣前行,如今塵埃落定了,她突然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這一生的目的和意義,突然都虛無了。 當初九儀大殿上,面臨抉擇時她選擇救長孫無極,然而不代表,從此她就能將母親丟在九霄雲外,那是她一生的執念,早已深刻在血液和靈魂中,完全丟棄談何容易? 她是那朵蓮,但也不是那朵蓮,那朵蓮當初只為祖師存在,現在這朵蓮,曆紅塵轉世輪回,早已在人間煙火裡重塑了自己,所有的愛恨和牽掛,都是她自己的。 然而她並不說,做了選擇便不必多想,長孫無極深情若此,她又怎麼能開口問他——你繼承了神術,是不是有辦法送我走? 當初那般竭力的要找神殿大神通者,如今大神通者就在她身邊,她已無法開口。 她漸漸沉鬱,但是總在強顏歡笑;她不長籲短歎,卻總有些心不在焉;她吃得很少,喝酒卻很多;她睡覺常在囈語,卻不知道總有人隔著簾幕靜靜聽上一夜,將斜斜的影子有點淒清的落在那輪月光裡。 月光最亮的那日,又一年八月十五,長青神山上一輪銀盤高掛,因為天分外高遠,那月色看來也分外純粹。 九儀大殿之巔,玉石高臺上擺了精緻的一桌,坐了她和他。 什麼僕人都不需要,不必讓外人來干擾來之不易的團圓,長孫無極親自給她斟酒,清冽的酒液在月光照耀下亮得像一團銀,她對著那銀光燦爛的笑,道:「你看,你看,天上月,杯中月,到哪都團圓咧。」 長孫無極撫著她有了酒意微微嬌紅的臉,看她笑意盎然眼神裡卻淡淡蒼涼,手指頓了頓,輕輕移過她唇角,將一點酒液拭去,笑道:「喝酒也喝得潑潑灑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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