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
五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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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神大人瞟一眼孟扶搖,從他看見她在大殿中出現開始,他就沒興趣壓倒她了,這明明是人家的女人,二手的,爺不要! 長孫無極對於帝大人的驕傲十分滿意,客氣的親自將巫神大人送了出去——好歹帝非天在這事中出了好大力,沒有他一路沖上長青神殿,牽扯了長青殿主和迦樓羅王等人的精力,他的計劃和孟扶搖的闖關都有可能難度更大,大殿一戰,高手雲集,他要全力對付殿主,沒有帝非天出力合魂,就算龍部殿軍最後會按他事先囑咐反叛救人,也未必能保扶搖周全。 長青殿主太過強大,是不可撼動的存在,他神識籠罩整個長青神殿,他無法得到一絲助力,只能孤軍奮戰,哪怕他從多年前就為扶搖做了準備,依舊很難保證一切順利,這其中有太多變數,需要依靠太多機遇,失之毫釐,而全盤皆輸。 他曾想過,真要輸了,也沒什麼好怨尤的,但如果連搏一搏都不敢,那也枉費了這一生。 好在,沒有人想得到,他會用十幾年的時間,偽造了一個敵人。 沒有人想得到,早在初遇扶搖,懷疑她是神殿所指的那個妖女開始,他便請太研,做了自己的敵人。 這才是留在最後的翻盤之手,苦心籌謀,十年一日,只為在將來,她對上神殿之時,攫住那一點生機。 如今好歹……是闖過來了。 之時可惜了太研。 太研對他的心思,他自然明白,他能做的,只有將殿主之位補償給她。 然而最後她的選擇,讓他一聲都欠了她。 長孫無極輕輕摩挲著那玉牌,仰首望向雲天之外,隱約間聽見她道:「師兄,遇見你,雖有幸,亦福薄。」 太研。 下輩子不要遇見我。 下輩子,做你自己。 長風撲進胸臆,他體內三十七葉曼陀羅浮沉旋轉,那是那個女子留給他的永恆印記,這一生永難揮去。 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 他籲出一口長氣。 後心突然一暖,有人從背後輕輕抱住了他。 一雙溫暖光滑的手靠過來,滑進了他的掌心。 他沒有回頭,含笑將那手握住,在掌心細細摩挲,感覺身後女子身軀微顫,靠在他後背的臉,隔著衣服也能覺著冰涼。 「他們……走了?」 是問句,卻也是肯定的語氣。 孟扶搖點點頭,臉貼著他的背,似乎努力的像多汲取一些溫暖,以抵擋內心深處愧疚的悲涼。 就在剛才,她送走了戰北野他們。 大瀚皇帝自長孫無極出現後,始終一言未發,明亮的眼神略有些晦暗不明,神情卻是平靜的。 她掠下玉階準備刺殺長青殿主時,用的是他的劍,臨別時她將長劍遞還,他凝望著那劍,久久未接。 大瀚皇族的劍,向來不交予他人,一旦交出,意味將一生尊榮地位相送。 然而對她,三次遞減,三次交回。 她永遠是他這一生的例外,也永遠是他這一生不可及的天涯。 一心所系,一路追逐,宣告著她是自己的,卻一路看著她漸行漸遠。 大瀚皇帝仰首,看著晶瑩雪山之前的孟扶搖,她比雪山更晶瑩,她本就是生於雪山土壤之中的絕世之蓮,行行重行行,一路踏血前進,只為最終的回歸。 而他,在天意的撰寫中,註定做了她一生裡濃墨重彩,卻停在半途的一筆。 他看著她,良久,笑了。 黑衣紅袍的男子,在風中,朗朗然颯颯然一拂衣袖,拂去這一路的血火塵埃,大笑。 曠朗渾厚的笑聲遠遠的在神殿之巔,在連綿雪山之中傳了開去,引得茫茫群山齊齊共鳴,新下了一場碎雪。 他笑,道:「一生,足矣!」 然後他接劍,鏗然入鞘,再不回首,灑然離去。 閃耀著紅色圖騰的黑袍在雪地裡鮮明的亮著,如細碎墨蹟染上了這盡白大地,行出幾十裡依然看得清晰,屬於那笑傲男子的如墨如血的人生,勾勒在蒼茫大地之上,永不磨滅。 一生裡和你有這一場相遇,足矣! 悵然看著他遠去,孟扶搖又有點不安的去看雷動和穀一迭。 雷動倒沒說什麼,只是一直苦笑搖頭,將通紅的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對於孟扶搖的道謝,他大手一揮:「算了!謝了又怎麼樣?你要是嫁給野兒做感謝,我便收了這謝意!」 孟扶搖也只有苦笑,想起一件事,問雷動:「老爺子,我聽說有個雷動訣,是不是您老創出的武功?」 「嘎?」雷動摸摸光腦袋,瞪大牛眼,「啥子雷動訣?」想了半天又道:「莫不是我早年閑的無聊想出的一套內功功法?啊,那玩意不成的,花樣架子,根本沒有我本門武功一半精髓,我早就扔了!」 孟扶搖默然,想起為雷動訣丟掉自己,甚至最終丟掉性命的燕驚塵,他汲汲營營耗費一生幸福追求的,到頭來竟不過是別人棄之如敝屣的東西。 人生,諷刺如此。 歎口氣,她有看向穀一迭,關於宗越的下落,她想問很久了,大殿一戰一直沒有機會,如今看著中年女子冷淡美麗的眼眸,膽大包天的孟扶搖竟然問不出口。 「你是不敢問,還是不想問?」最後還是穀一迭先開口。 孟扶搖張了張口。 「我不高興幫你,」谷一迭冷冷道,「不過是看在越兒面上。」 孟扶搖神色一喜,宗越沒事! 「這個傻孩子……」谷一迭輕輕歎息,「……本來就沒有多久壽命,這下又……算了,但盡人事吧。」 孟扶搖笑容凝固,怔怔看著她,她……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越兒有不足之症嗎?」穀一迭淡淡道,「他為了報仇,和扶風巫女做交易,借助她的力量,施展了軒轅上古奇術換顏大法,那本來就是折壽的,再加上那女人包藏禍心,趁機對他下了暗手,他……本就活不過四十歲。」 孟扶搖退後一步,扶住了身後的欄杆,漢白玉欄杆觸手冰冷,更涼的卻是心。 「以我和他的醫術,如果好好調養,多活幾年還是有可能的,可惜……」穀一迭轉身,不再看她,「他耗損太過了。」 清冷傲然的女子再不回頭,一片柳葉般的飄下九重宮闕,孟扶搖伸出手,欲待挽留卻又覺得無顏挽留,欲待挽留卻又覺得不知道能挽留什麼,命運滔滔如逝水,過去了的用不可重複,再回頭折轉一次,也許依舊還是這般愴然的結局。 她久久的伸著手,卻只接著神殿之巔徹骨的寒風,良久,一滴淚,沉重的砸在指尖。 她不知道,穀一迭行到山下,在山腳一處隱蔽山谷的木屋中,抱出白衣如雪的男子,她久久的看著他憔悴容顏,隱約聽見他琉璃般薄脆的生命,正一點一點,隨著光陰奢侈的流逝,而漸漸折斷。 他卻只看著長青神殿的方向,眼神如風箏,放得再遠,也始終維繫著她掌心的方向。 「那麼留戀,為什麼不去見她?」 宗越一笑,不答。 何必讓她見到自己這個樣子?何必惹她傷心,便讓她心中,永遠留住那一刻四境中健康如常的宗越,讓她對他的記憶,永遠停留在暗境中那最後一吻吧。 他想自私的,讓冷淡毒舌的宗越,以最溫暖旖旎的方式,永久定格在她生命中。 「她為你流了淚。」 他依舊不語,良久才道:「她的眼淚不值錢。」 穀一迭忍不住笑笑,笑到一半眼中浮起淚花,半晌道:「要不是這一滴淚,我一定煽她耳光。」 「現在回頭去煽也來得及。」 穀一迭轉頭看他,斂了笑容,歎息一聲:「癡兒,你和我一樣,嘴硬心軟……我們都是……很笨的人……」 「不。」白衣男子回頭留戀的看了一眼那個方向,此生裡,大抵是最後一次了…… 「都是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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