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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〇


  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孟扶搖道:「這個人……這個低賤女子……怎麼配踏足我璿璣皇宮!」

  璿璣眾臣齊齊黑了臉,怒目瞪著皇后——您還嫌國事不夠亂!竟然當堂說出這種話來!

  「本王遊歷各國,也有一些日子了。」孟扶搖不生氣,背對她,負手仰首向天,十分惆悵的道,「一直覺得各國雖好,但太中規中矩,沒個性、沒驚喜、沒有令人眼前一亮五體投地的張揚妖豔銷魂氣質,比如什麼牝雞司晨啊,越俎代庖啊……」

  「請皇后娘娘回宮!」一個禦史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對璿璣皇后一躬,「朝堂正殿,陛下專決,您的朝堂,在後宮!」

  孟扶搖笑眯眯的看著這個大膽傢伙,不錯,不錯,是個難得的有骨氣的忠臣,我就說嘛,璿璣皇后這種極品,後宮跋扈也就罷了,朝臣怎麼可能忍得下?

  「請娘娘回宮!」璿璣朝臣齊齊一躬,聲音低沉而冷淡,匯成一道漩渦般的氣流,在大殿內隆隆迴響。

  皇后向來不得人緣,也就是鳳旋護著,又一直未曾干涉朝廷政事,饒是如此,禦史還經常諫言鳳旋廢後,只不過鳳旋不肯罷了,今日大殿之上屢屢挑釁衝突,眾臣雖知孟扶搖不是好東西,但總想著息事寧人不要授人以柄,當真惹出禍亂,大家都沒好日子過,眼見著皇后在這裡,遲早要衝突開來,不如趕緊請走她,反正大家都有份,法不責眾,皇后也奈何不得。

  皇后確實奈何不得,群臣齊諫,便是鳳旋也得聽取,何況是她?她憤然立著,鳳冠上華光閃爍的珍珠珠光晃動,倒映她鬱怒憎恨的眼神,半晌恨恨一拂袖,霍然回身走開。

  「娘娘起駕——」

  孟扶搖含笑揮揮柚子,恭送。

  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就算你們璿璣朝臣不諫走皇后,老娘今晚都一定要住在這裡。

  一定要搞清楚那見鬼的影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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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體:指彼此地位相等,無上下尊卑之分。

  璿璣之謎 第十四章 記憶之殤

  仲春夜色下的璿璣皇宮,精緻秀麗別具一格,如娟娟靜女臥於皇城中央,整個皇宮一花一葉,一梁一柱都極盡巧思,並沒有如軒轅大瀚一般,往高曠沉肅方向上走,存心要彰顯出皇族威嚴,連高樓都不多,卻連綿回旋,曲折往復,殿中套殿閣中有閣,非常的特別。

  非常特別的後果就是……孟扶搖差點迷路。

  她當晚和長孫無極雖然住在皇宮,卻是分開住,她住綺秀軒,長孫無極住在附近的端昌閣,按照慣例,她也確實不能要求和長孫無極住一個院子——她總不能和璿璣負責皇宮事務的宮殿監司的首領說,她和長孫無極一個屋子住慣了?

  估計那話要傳出去,再被有心人一添油加醋,便是五洲大陸皇族最大緋聞,五洲大陸之「同住門」。

  於是孟扶搖只好獨個去住綺秀軒,那見鬼的軒,格局精雅,設計手法卻是眼花繚亂,迷宮似的,推開鏡子是個屋,屋後面還有屋,再一看不是屋,是花圃,花圃居然有二層,一時好奇下去穿過花圃居然就找不著回臥室的路。

  孟扶搖轉了三圈沒找到門,她對陣法還算精熟,卻對璿璣皇宮設計師風中淩亂的抽象設計完全摸不著概念,只好悲憤的蹲在花架下,和袖子裡元寶大人歎氣,道:「不要我人沒找著,反把自己搞丟了。」

  元寶大人對她露出無語的表情,上頭卻突然有人道:「我就知道你會丟,你那腦子,總在不該打結的時候打結。」

  孟扶搖驚喜的抬頭,看著高高花架上垂落下來的一襲淡紫衣角,笑道:「你怎麼跑了來?這夜闌人靜的時候擅闖女子……嗯閨房,不怕被人發現成為五洲笑柄?」

  「不趁夜闌人靜闖女子閨房,難道光天化日大搖大擺的進來?」長孫無極問得坦然,又笑,「難道你沒有期盼我的出現嗎?不是吧?」

  孟扶搖哈哈一笑,一抬腿跨上花架,輕輕巧巧坐在他身側,更加坦然明朗的道:「對,期盼,我可不想在這花架底下呆一整晚。」

  長孫無極側首,含笑看著身側女子——她好處很多,最大的好處便是不矯情,明朗得一塊最通透的玉似的。

  孟扶搖仰頭看著天色,心中明白長孫無極過來的原因,玉衡很可能便在這宮中,兩人不能再分開為人所趁。

  「再等一會,宮中熄燈,咱們去永昌殿玩一圈。」孟扶搖道,「有些事想要找到答案,只能在那裡。」

  「嗯。」長孫無極應了聲,嗅見身側女子淡淡體香,屬於處子清爽馥鬱的香,混在這一花架的棣棠錦帶,石斛風信,鳶尾紫荊各色香氣中,不曾被淹沒,反而有種遺世獨立的徹骨沁人,而只著輕軟素衣的她,一朵雲一般飄在絲緞般光澤的紫紅黃藍花朵中,于星光迷離夜色朦朧中芬芳而氤氳。

  便是這般看著她,突然便覺得想她,看著她想她,想她光潔的額明亮的眼,想她笑起來時微微上翹的眼角,想和她杏花天影裡,相看到天明。

  突然又想起,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那麼近的嘗過她。

  於是他立即很有行動力的,一伸手攬過正在想心事盤算夜行計劃的孟扶搖的腰,側頭飛快的在她唇角偷了一個吻。

  孟扶搖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人異香一濃又散,倚著花架看著她眼神水光蕩漾笑意吟吟,孟扶搖看見那樣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軟,歎了口氣道:「堂堂太子殿下,越發鼠竊狗偷,沒體統,沒體統。」

  長孫無極淺笑,道:「偷香者不為偷也……」話說至一半突然一側首,低喝:「誰?」

  側前方,一道淡得似乎根本沒有的黑影閃過。

  孟扶搖唰的彈起,身子一扭直撲側前方,那黑影身法極快,身子一彈已經掠出好遠,半空中一側首,隱約飄來一個怨毒的眼神。

  那眼神雖然隔著距離隔著夜色也能感覺到那般的恨與毒,像是一條蛇從陰暗的角落裡無聲的遊出來,赤紅的眼從平行的角度詭異的盯著,隔得老遠都嗅得見那般陰涼的腥氣,令人目光一觸,便覺得瞬間涼入骨髓。

  孟扶搖卻冷笑,怨毒?這世上誰的心裡沒有一懷毒?她孟扶搖嬉笑怒駡跋扈無恥橫行五洲大陸,但那心,也在血水裡泡過!鋼汁裡浸過!烈火裡煉過!一樣透了孔,灌了風,生了毒,不怕你更毒!

  她身形在半空裡像一道素色的虹,刹那跨越追躡不休,聽得身後衣袂帶風聲響,不疾不徐卻又一直都在的跟在身旁,知道長孫無極就在她身後,不知怎的心裡突然有種安寧穩定的感覺,仿佛,他在那裡,自己便永遠不怕沒有退路。

  有一種人什麼都不需做,本身便是最為寬闊廣大的退路。

  她風聲呼呼的追,前方那人的身法十分奇怪,左一晃右一晃,一晃便是一道青煙,瞬間消散又瞬間聚攏,突然在又一次的消散中,掠過了一道拐角。

  孟扶搖追過去,拐角後躥出一條黑影,換個方向直奔,似乎是宮中西北角,越奔越偏僻,越奔屋舍越少,那人身法似也換了,似乎慢了些,不再有青煙般的消散感,他奔了一陣,突然身子一扭,隱入一叢樹木後不見了。

  孟扶搖追過去,樹木後卻不見人,她怔住,停下,左右看看,四面花木寂寂,宮室半掩,月光白水般潑了一地,人卻真的不見了。

  孟扶搖實在很難相信這天底下還有人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追丟,當然,十強者前五名除外,只是,那真是玉衡?

  聽那天唐易中的口氣,玉衡和璿璣皇室有瓜葛,這個人,到底幫的是誰?

  身後風聲微響,長孫無極掠近,他靠近時微微發出彈指之聲——這是他和孟扶搖約定的暗號,以避免再次被那個假冒偽劣鑽了空子。

  「不見了?」

  「嗯。」孟扶搖仔細的在四面搜索,覺得一個人憑空消失,多半是因為地道什麼的。

  長孫無極抬眼望瞭望,道:「璿璣皇宮設計得古怪複雜,也許就是為了掩飾一些暗地裡的東西,不妨再仔細找找。」他突然指指前方一處樹叢後露出的一角飛簷道:「扶搖你看,那座宮殿,有些古怪呢。」

  孟扶搖抬頭,便看見夜色下一角半殘破的深紅飛簷,垂著年代久遠發黑的銅鈴,銅鈴已經鏽住,風過無聲,那般悠悠的在風中搖晃,遠遠看過去像是被吊起的四肢僵直的偶人。

  只是那麼一眼,孟扶搖心便震了震。

  這一霎心底突然升起一種難以言說的奇異感受,像是行走莽莽原始叢林聽見遠古之聲空曠悠遠的召喚,激起血脈裡無聲卻激湧的共鳴,驚濤拍岸,卻又沉潛幽細,如氣勢宏大的默片在眼前上演,驚心動魄、壓抑無聲。

  她晃了晃。

  長孫無極一伸手便扶住了她,關切的俯身看她:「扶搖?」

  孟扶搖眨眨眼睛,有點奇怪自己怎麼看見一角飛簷便有這麼大的反應,是不是和前世裡記憶深刻的某部鬼片場景太像,以至於心神震動?

  長孫無極深深看著她的眼晴,突然道:「扶搖,我們回去吧,今晚不是說要去永昌殿探一探的嗎?」

  「是哦……」孟扶搖看看天色,再不去只怕便要遲了,何況如果璿璣皇帝確實失去行動自由的話,那一定有人不願意他接觸任何人,他們今晚想要夜探永昌殿,肯定要費周折,必須早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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